图书巷市,记所遇高山大河,可乐之
物,可乐之人之事众矣。众人且乐,为足以得乐之情。苟人与事物之可乐,果不足以得乐之情,
则乐将安在乎。
今杏怀行行九达之衢,待一官未卽予,身鲜父母伯叔之乐,郁郁然欲讳穷,穷卒不免。
匡坐旅邸
中,倚槁梧而吟,或怀古,或悼亡,或言志,或感遇放歌,固无异尔祖膝下也。曹家之像,
范家之砚,泪摇潘至踵,岂直太息而言思哉。余读其诗,平厚似栗里,简远似苏州,多感慨似香
山,自然似元次山,大抵皆哀伤愁苦之所托也。人舆事物之可乐,非所托尔。古言灵运才力弱,
务为清淡,无淝水霜戈电戟,已变太元之气。杏怀诗激壮,殆共祖烈士风耶。嗟乎,前有贤者声,
无谓众人不乐也。
胡东瓯诗集序
昔人非穷愁不着书,穷愁亦何负于人哉。今人处穷愁时,抑郁无聊,愤懑不平之气,辙
形歌咏间去风人温厚和平远甚。欲其垂世立教,志在千秋,葢臻道德文章之极境,益戛戛乎难之
矣。
余同年胡束瓯家世为上谷名族,负才不凡,少年登甲第,恂恂如处女。初宰豫章,卽值
金逆之变,似乎造物者挫抑之,不欲竞其才,穷愁逼人固尔也。人为东瓯惜,余曰:「否否,造物
主成就东瓯在此矣。」夫人方为诸生,习举手业,竞尚华缛,以博一售,其于圣贤之理,未暇讲究
大源。及取科第后,又谓圣贤之理,迂阔不近事情,率堕于游燕逸荡而不顾,甚且说空说幻,学
出世法,避而逃焉者比比,其于圣贤之理,愈驰愈远,回绝不啻霄壤矣。若东瓯者,日处穷愁中,
了无抑郁愤懑意,求不负造物之成就
者,意有在也。今闻共归田后,绝意仕进,闭户矻矻,读古今书,不尽不止。所著诗文,沉
挚奥博,而大要根于温厚和平,不屑屑字句为工,亦不斤斤形貌为法。故自评云,「字后于诗,诗
后于古文词」。岂欺我哉。东俨年齿方壮,学力渐深,名山之业,究不可量。余性不善谀,思有以
助其高深而不能得,惟期
着书立言,发明圣贤之理,俾道德文章,不愧为垂世立教者足矣,穷愁亦何负于人哉。余不
敏,勉自奋励,异日愿与王子近微及君,鼎峙宣.云之间,不知其许我乎不也。
宋紫庭诗集序
周礼,大史陈诗以观民风,故十五国之贞淫正变,得上輶车,非若近代浮华佻佚,字栉
句比,无一可献者。风雅而降,唐杜甫诗犹近古。共长篇短句,悉出忠孝,为得性情之正,后世
特称曰「诗史」。其自开元迄大暦,凡天巡、人事、物情,一一了如指掌,三百篇之遗意存焉。介
尝执此以论诗,于海内之牛耳吟坛者,未敢「某某少凌、少陵云,然而志在少陵久矣。
山中颇近灵邱,余谬以文字交宋侯,因出居山、塞外诗凡两帙,示余。卒业,如宫叶商,
如珀引芥。其舆余旷然相感者,直在气格声光之外。顾以博雅如公,过名山,历大都,足迹几半
天下,乃无地不诗,且系之记,大抵察风土之变迁,稽形势之险易,辨物理之淳浇,问民生之疾
苦。所在耳而目之者,輙留连不忍去,往往从野老田父断碣残碑得一二语,遂收奚囊,不欲使见
之、闻之,歌之、咏之者,失实而无据。或亦少陵之信以传信,欲使后世读之,所称为「诗史」
者非耶。异日輶车之上,采而献之,将勒金石,奏郊庙,永之千百世,传之学士大夫之口,则翩
翩风雅,是岂浮华佻佚字栉句比之侈于近代者哉。
太史李长文序公塞外集曰;「以公才处馆阁一席,为天子黻黼太平盛典,如汉迁、固,唐燕、
许故事,庶称其长。」知言哉。蕞尔山邑,呜琴而治,亦何足见其一斑也。,
澹明野啸序
诗之自得于心,与依傍蹊径者有辨,风云月露,点染凑泊,岂有道者所宜言哉。太原裴
晋卿先生,究心性命之学久矣,燕邸每相过从,輙抵掌谈所学诗与文,曾未尝一语旁及之者。丁
酉冬,余候补无事,闭户抄书,光上携澹明杂俎文集,属余论定。余唯唯,谢不敏去。迨戊戌之
秋,又出诗草名澹明野啸者问余序。
余作而叹曰:「先生才高而立身也静,学富而着书也晚。其为诗也,必有自得于心者,而
后发孺篇章,于修词立诚之道合焉,扬挖顾不难耶。」既而卒业先生之诗,见其浑然以涵者,海岳
之气也;湛然以清者,冰玉之质也,铿然以和者,金石之声也,卓然以大者,台阁之象也。持此
四者,以验其中之所得,直灯影之取耳。
如一登临也,江水、湖山,岳庙、海市之什,臣壑在胸,化工在手,诗中有画矣。一
纪述也,土门、华宅,长平、京师之咏,上下古今,慷慨悲壮,诗中有史矣。一寄兴也,漳水、
迷楼,闻蛙、昆鹞之句,嘻笑怒骂,无非文章,诗中有刺矣。一赠送也,寂寞懿侯、榆林中丞、
怀宁野泽、歙令海若诸作,大义微言?肝胆相照,诗中有诤矣。一歌哭也,司寇、别驾之篇,指
剑光而泣下,招提、风木之赋,盼云影以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