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钉这狗头!”张舍道:“长官原来是玩,休动这银子。”

二子弟气狠狠,说长官你不认人,你来大同捎捎信,宣化府里数着俺,俺是大老爷家二代孙,吃酒赌钱打光棍。叫长官把银子留下,动一动这拳头无亲!

万岁说:“没见你那打手何如,先说你那不出门子的奸汉吓人。我要说出我那家乡居住,你只是搬了罢。”王舍道:“你在云雾里往来,你说的都是云彩眼里的话。”皇帝说:“人不说不知,你且站住,我说与你听听。”

武宗爷怒生嗔,骂二位太欺心,你去北京问一问,庄上主管无其数,出名的总管一大群,我是天下头一条好光棍。不是我夸句海口,恼了时抄你的满门!

二人道:“哈!你是皇帝么,能抄人?”万岁说:“虽不是皇帝,却也合那皇帝邻墙。我往常时,上无片瓦盖顶,下无寸土立足。那一日撞着正德,他说,你这么一个人,就无栖身之所,跟我来给你一间屋住。他那皇城西里给丁我一间住着。那皇帝他每日里抄人,我就学会丁。”王舍道:“张大哥,这长官说话有些京腔,风里言风里语的,都说万岁爷待来看景呀,咱两个福分浅薄,也会不着那皇帝,只怕是出来私行的官员,今日得罪着他,回朝上本,可不抄了咱么?”张舍道:“不是就是响马,若是得罪着他,咱就休出门了。设或路上撞着,可成了冤家路窄了,漫窑中夹夹马赶下咱去,飕的一箭,嗤的一声,一刀可就杀了咱了。拿着细丝纹银合他惹仇家哩厂张舍道:“怎么处?”王舍道:“我有道理。”遂秉手当胸叫道:“老客,你不要恼,俺两个相处朋友,不论生熟,好调寡嘴。那六钱银子你拿了去罢。你的双陆掷的高妙,有心待请你到舍下来求教一二,天又晚了,来日相会罢,请了。”

二子弟打下躬,叫长官你是听:你的双陆比俺胜。白银赢了六钱整,当与长官来接风,权当写了奉申敬。万岁说有劳二位,陪我到宣武院中。

二人听说,那鼻子里就嗤了:“这花子这么不识抬举,咱混他一混。长官,你待上宣武院里投亲去么?”万岁说:“好剁蚱的戏弄我寡人么!该死狗头!”遂没好气的说道:“没有亲。”王舍道:“没有亲,去做什么?”万岁说:

住家乡在顺天,我是个穷长官,闲来山西把心散。外闻贵处姐几好,寻个婊子玩一玩,不知那是宣武院?你二位陪我走走,穷军家自然不干。

王舍道:“这花子除赢了咱的银子,还着咱陪他,我嗤他往孤老院里走走何如?”张舍道:“极妙!”王舍拱手道:

不拢过陪你嫖,叫老客休计较,我今对你说院里的道。俺俩明日携盒酒,敬上院里望一遭,旁人看着才荣耀,都说是长官体面,张王舍都合他相交。

皇爷说:“多蒙厚意。那里是去径?”王舍道:“顺大街往北走,转过隅头向东一座木牌坊,路北里新盖的大门楼,那门上有匾,匾上有字,字字写的明白,那就是宣武院。”万岁听说,心中大喜,上马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呆万岁孤老院寻妓 乖六哥玉火巷逢君

话说张王二舍哄的万岁去了,在那街前拍手大笑。

好计谋自家夸,自在的笑哈哈。这两行子没造化,朝廷在前还不识,顺着口子光瞎吧,顶着蒲笠似天那大。古丢丢死还不觉,呲着牙喜的是什么?

那万岁骑马顺大街前行,转过街口,果然有座木牌坊,路北里瓦门楼,上挂着牌匾,那牌上是“养济院”三字。万岁进院的心盛,没往上看,光见了一个院子。万岁下马进去,他没见那好姐儿,都是些苍颜白发,有纺棉花的,有纳鞋底的,有补补丁的,拿虱子的,洗铺衬的。万岁暗骂:江彬砍头的,哄了我来!你说三千名妓,亚赛嫦娥,这就是样子了么?我晓的还在里头哩,恐怕风吹日炙晒黑了,我进去看看。

进院来细端详,见了些女娥皇,个个都有五十上。口里没牙眵糊着眼,东倒西歪晒太阳,通然不像个人模样。破衣服赤身露体,硶杀我好他那脏娘。

那万岁正往里走,从里头出来了一个老汉,说道:“长官,你来院里做什么?”皇爷说:“我来耍耍。”老儿道:“你会耍刀呀,是耍枪?耍把戏,弄傀儡,说快书,唱道情,你去上那十字街前,耍给人看,挣几百钱好买嗄吃,你来这里耍,可给你什么?”皇爷说:“我来看看。”老儿说:“你来看亲么?”皇爷道:“没有亲。”老儿道:“可有朋友么?”万岁大怒道:“合你这忘八做什么朋友?我对你说,我来找个婊子玩玩。”老儿大怒道:“你铺着扁担盖着带子睡来么?你这不识时务的货!耍婊子可没有,不弃嫌,有孤老哩,给你几个耍耍罢!”万岁说:“好哇!我来嫖婊子,不想撞着孤老窝里来了。”万岁又道:“你是谁家的孤老?”老儿道:“谁家给俺饭吃,就是谁家的孤老。俺吃的是皇帝家的俸粮。”那万岁听说,才知道是孤老院,羞惭满面,无言可答。低头一计,便说道:“我是江老爷的差官,来这孤老院里查查,年老的许他吃粮,若是年少的赶出院去。”老儿听说,磕头在地,说:“小的不认的是差来的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