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者刘裕,亡唐者朱温,又降而孤立无援,异类乘而灭之,兄弟何尤焉。当和帝时,宗支削,外戚张,此正所谓阴逼天位、离火下熸、明夷之世也而顾责之天子仅有之兄弟。读和帝之诏,有人之心者,不禁其澘然泣下矣!妄人逞妖诬之辞,援天以制人主,贼仁戕义而削社稷之卫,乃至此哉!
夫日食有常度,而值其下者蒙其咎。抑惟惩愆思过以避阴阳之沴,反诸心,征诸事,察诸物,无往而不用其修省,恶可以一端测哉!虽亿中,不足取也,况其妄焉者乎!宏帝殇帝附
〖一〗
司马迁有言:“伯夷虽贤,得孔子而名益著。”吾于泰伯亦云。三代以下不乏贤者,而无与著,贤不著而民不兴行,世无有师圣人乐善之心者也。汉清河上庆其贤矣。夫庆之废,章帝之私也。庆废而安于废,母以诬死而不怨,怡然与和帝相友爱而笃其敬,窦后没,和帝崇梁氏之礼,庆垂涕念母,欲求作祠堂而守礼不敢言,和帝崩,立襁褓之子于民闭,而无所窥望,庶几乎知命而安土以敦仁者乎!
当东汉时,兄弟以相让为谊,刘恺、丁鸿皆闻东海王疆之风以起,然而逃匿颠沛,效伯夷、泰伯而徇其迹,则谓之好名非苛也。庆从容于章、和之世悍后之旁,优游辇轂,徐就藩封,执臣礼而处之若忘,德弥隐,志弥深,礼弥谨,行弥庸,其不膺至德之称,天下后世无有师圣人乐善之心为心者也。庆之所为,亦可谓“民无得而称”矣。
东海王之安于废也,母氏固存而不失其尊养也,然且山阳王荆假之以称乱,无抑彊有可乘之闭,而荆乘之。安帝以赤子卧天下之上,而无有拥庆以起者,庆有以弭之也,非彊之所能逮也。唐宋王成器委顺于玄宗之世,其近之矣。乃玄宗以戡乱之大功,虽嗣睿宗而若其自致,成器固不敢干,非若庆之以私爱相妨而坐废。成器虽不争,岂能望庆之项背乎?三代以下未尝无贤也,人不知也。殇帝夭,庆子祐终嗣天位,人所不知,天佑之矣。
〖二〗
延平之诏曰:“郡县欲获丰穰之誉,多张垦田,竞增户口,不畏于天,不媿于人,自今以后,将纠其罪。”庶几乎仁者之怒矣。
垦田之不足为守令功,不待再思而知也。田芜而思垦之,民之不能一夕安寝而忘焉者,而特力不足耳。其能垦与,吏虽窳,不能夺也;其不能垦矣,吏虽勤,不能劝也。病而不甘食者,慈父不能得之于子,无亦防其强食而噎焉耳。必欲劝之垦也,则无如任其垦而姑不以闻之县官也。张垦田而民愈不敢垦,欺天罔人,毒流原野而田终以芜,国终以贫,此孝宣之世,窃循吏之名者,祸之所延,而贪君利之,纠以罚面害其弭乎!
若夫户口之增,其为欺谩也尤甚。春秋、战国之世。列国争民以相倾,则以小惠诱邻国之民而归己,国遂以疆,非四海平康之道也。郡县之天下,生齿止于其数,人非茂草灌木,蹶然而生,实于此者虚于彼,飞鸿偶有所集,哀鸣更苦,非可藉为士著也。曷抑问所从来而知增者之为耗乎?不然,抑将析人父子兄弟而赋及老稚,虐莫甚焉。贪君以为利,酷吏以为名,读延平之诏,知章、和之世,守令之贼民以邀赏者多矣。张伯路之援棘矜而起,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三〗
母后临朝,未有不乱者也。邓后之视马后也为尤贤,马后贤以名,邓后较有实矣。厚清河王庆而立其子,诏有司捡敕邓氏家门非过,遣邓骘兄弟还第,皆实也,宜乎其贤无以愈也。然而听政十年,国用不足,至于鬻爵,张伯路起于内,羌叛于外,三辅流亡,天下大困,非后致之而孰使然邪?
盖后之得贤名者,小物之俭约、小节之退让而已,此里妇之炫其修谨者也。所见所闻,不出闺闼,其择贤辨不肖,审是非,度利害,一唯琐琐姻亚之是庸。故任尚屡败而不黜,一得罪于邓氏而死不旋踵,徙民蹙地,唯邓骘之意而人不能争。其尤忮害者,杜根、成翊世进归政之谏,而扑杀于廷。则擅国暱私,糜国于无名之费以空国计,人不得而知者多矣。张禹、尹勤、梁鲔、徐防、张敏、李脩、司马苞、马英,皆以庸劣之才,取容邓氏,而致三公,袁敞铮铮而早不能容,则崇佞替忠,上下相蒙以酿乱而不自觉者多矣。呜呼!后之始立以贤名,后之终总大政以贤著,干愚贱之誉,而蠹隐于中,蚀木不觉,阴始凝而履霜,亦孰知坚冰之至哉?
故奖妇贤者,非良史之辞也;事女主者,非丈夫之节也。司马温公历鉴于汉、唐,而戴宣仁后以行其志,佞者为之说曰:母改子道。岂非过乎?
〖四〗
利之所在,害之所兴,抑之已极,其纵必甚。故屈伸相感而利生,情伪相感而害起,屈伸利害之相为往复,而防之于早,以无不利。智者知之明也,而庸愚不知。知者则立法以远害,不知则徇利以致凶,利害之枢机在此矣。
永元之后,降羌布在郡县,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及迎段禧之役,征发羌骑,诸羌犇溃,因结聚人寇,而龙右、三辅、并、益皆残杀破败,内乱乘之,汉因以衰。制之不早,火郁极而燎原,屈伸必然之数也。
中国之智,以小慧制戎狄;戎狄之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