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之,不足以养士,而徒重困乎民也。故职田者,三代以下必不可行之法也。
放公廨钱以收息,所以毁官箴而殃民,在所必禁者,君子与小人义利之疆畛,不可乱耳。力耕者,亦皇皇求利之事也,故夫子斥樊迟为小人,而孟子以不耕而食为不素餐之大。有天下者,总制郡县之赋税,领以司农,而给百官之禄入,俾逸获而不与民争盈缩,所以靖小人而迪君子于正道之不易者也。禄入丰而士大夫无求于民,犹恐其不廉也,乃导之与袯襫之夫争升斗于秉穗乎?苏孝慈者,知公廨钱之非道,胡不请厚其禄以止其贪,而非三代之时,循三代之迹,以徒乱天下为邪?隋文帝锱铢之主也,以为是于国无损,而可以益吏,且可窃师古之美名,遂歆然从之,溺古之士,且以为允。后世有官田,有学田,有藩王勋戚之庄田,皆沿此以贻害于天下,创制宜民者,尽举以授民而作赋,庶有瘥乎!
〖三〗
文帝畜疑御下,芟夷有功于己者不遗余力矣。郑译、卢贲、柳裘或黜或死,防其以戴己者戴人,固也。其戮力以混一天下者,若史万岁、王世积、虞庆则诬讦一加,而斧锧旋及。至于贺若弼、高颎、李德林倚为心膂,不在杨素之下,而弼下吏几死,颎除名,德林终废。徒于杨素投胶漆之分,举天下以托之,何坦然无疑而尽易其猜防之毒也?乃素卒比附逆广以推刃于帝,夫岂天夺其衷与?不然,何疑其所可不疑,信其所必不可信,如斯之甚也!
隋之诸臣,唯素之不可托也为最,非但颖、弼、德林之不屑与伍,即以视刘昉、郑译犹有悬绝之分。何也?素者,天下古今之至不仁者也。其用兵也,求人而杀之以立威,使数百人犯大敌,不胜而俱斩之,自有兵以来,唯尉缭言之,唯素行之,盖无他智略,唯忍于自杀其人而已矣。其营仁寿宫也,丁夫死者万计,皆以杀人而速奏其成,旷古以来,唯以杀人为事者更无其匹。呜呼!人之不仁至于此极,而犹知有君之不可弑乎?犹知子之不可弑父而己弗与其谋乎?文帝之项领日悬于素之锋刃而不知,岂徒素之狐媚以结独孤后而为之覆翼乎?抑帝惨毒之性、臭味与谐而相得也!
故曰:君不仁,则不保其国;,臣不仁,则不保其身;不仁者乐与不仁者狎而信之笃,虽天子不保其四体。素之族至其子而乃赤,犹晚矣。故恻隐之心,存亡生死之几也。夫人性之弗醇,习之不顺,恻隐之心不足以发。唯好恶之不迷,不乐与不仁者处而利赖之,恶其可损、祸其可轻乎!
〖一四〗
太子勇耽声色、狎群小,而逆广立平陈之功,且矫饰恭俭以徼上宠、钓下誉,声施烂然。文帝废勇而立广,虽偏听悍妻,致他日有独孤误我之叹,然当广恶未著、勇德有愆之日,参互相观,亦未见废立之非社稷计也,而奚以辨之哉?广之所以惑独孤者,曰阿大孝耳。妇人喜嗫嚅呴沫之爱,无足怪者,帝固熟察人情者,而何亦焉?天下有孝于父母而忍贼害其兄弟者乎?勇虽不德,然知广之陷己,终未尝求广之过暴之父母之前。广则伏地流涕曰:“不知何罪,失爱东宫。”勇无言,而广亟于谮,勇犹自处于厚,而广之不一定不可揜矣。
故人之甚不仁也易见也,父子兄弟之不若,夫人所无可如何者也。非其懿亲与其执友,则虽祸且相及,而固不可讦之相告,使觸其怒以伤天性之恩:即其懿亲与其执友不容不告,而必谋其曲全之术:若直讦其阴私以激吾之谴责,则必其人天性固绝于己,而忿戾以求快其私者也。夫人且然,而况同生兄弟,均为父母之子,而浸润膚受交致以激吾之怒,尚可信为大孝而可以生死存亡托之者乎?
勇于见废之日,再拜泣下,舞蹈而出,终不讼广之见诬而摘其隐慝,然则使勇嗣立,隋尚可以不亡,藉令不然,亦何至逞枭獍之凶如广之酷邪?故勇与广贤不肖未易辨也,而广诉勇,勇不诉广,其仁心之仅存与什万灭,则灼然易知也。天下未有忍夺其兄之孝子,古今无有赞毁我子弟,劝令杀戮屏弃,而为可托之人。两言而决之有余矣。
〖一五〗
传曰:“俭,德之共也;侈,恶其大也。”所谓德之共者,谓其敛耳目口体之淫纵,以范其心于正也,非谓吝于财而积之为利也。所谓恶之大者,谓其荡心志以外荧,导天下于淫曼也,非谓不留有余以自贫也。俭于德口俭,俭于财曰吝,俭吝二者迹同而实异,不可不察也。吝于财而文之曰俭,是谓贪人。谚曰:“大俭之后,必生奢男,”含,吝之报也。若果节耳目、定心志、以恭敬自持,勿敢放逸,则言有物、行有恒,即不能必子之贤,亦何至疾相反而激以成侈哉?隋文帝之俭,非俭也,吝也,不共其德而徒厚其财也。富有四海,求盈不厌,侈其多藏,重毒天下,为恶之大而已矣。
奚以明其然邪?仁寿宫成,赏封德彝而擢为内史,耳目之欲,力制而不能制也;盗边粮者升以上皆斩,积聚之贪,夸富疆而唯恐不丰也。宋武藏农服以示子孙,齐高欲黄金与土同价,皆此而已矣。是下邑窮乡铢积丝累以豪于闾井者之情,而奚足为俭哉?视金粟也愈重,则积金粟也愈丰;取之于人也愈工,而愈不忧其匮;而后不肖之子孙无求弗获,而以为天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