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而与离邪?委巷之人,其以此乱配偶而或致狱讼,追悔弗及矣。抑如寇至而避之,不容已者也。避之必以其时,而不可待;避之必于其地,而不可迷;深思而谋之,有识者虽不免焉,鲜矣。乃从而卜筮之,其吉也,时地两失,必趋于陷阱邪?其凶也,时地两得,必背其坦途邪?委巷之人,以此而蹈凶危,追悔弗及矣。繇此言之,委巷之有卜筮,岂但纳天下于邪乎!抑且陷民于凶危咎悔之涂。而愚民无识,方且走之如骛。王者安全天下而迪之以贞,故王制以为非杀莫能禁也。
且委巷卜筮之术背于经典者,于古不知何若,而以今例之,则先天序位也,世应游魂也,窃卦气于陈搏也,师纳甲于魏伯阳也,参六神生克神煞于星家之琐说与巫觋之妖术也。自焦、京以来,其诬久矣。沿流不止,为君子儒者,不能自拔流俗之中以守先王之道,亦且信其妄而隮之羲、文、周、孔之闲、芜其微言,叛其大义,徒以惑民而导之于险阻。呜呼!拓拔氏夷也,而知禁之;为君子儒者,文之以淫辞,而尊之为天人之至教,不谓之异端也,奚可哉?程子鄙康节之术而不屑学,康节之术,委巷之师也。
〖四〗
拓拔氏太和九年,从李冲之请,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此里长之名所自昉也。冲盖师周礼之遗制而设焉。乃以周制考之,王畿为方千里,为田九万万亩,以古亩百步今亩二百四十步约之,为田三万七千万有奇,以今起科之中制准之,为粮大约二百二十万石,视今吴县、长洲二邑之赋而不足,则其为地也狭,为民也寡矣。周之侯国千八百,视今州县之数而尤俭也。以甚狭之地,任甚寡之民,区别而屑分之也易。且诸侯制赋治民之法,固有不用周制者,如齐之轨里,楚之牧隰,不能强天下以同也。以治众大之法治寡小,则疏而不理;以治寡小之法治众大,则渎而不行。故周礼之制,行之一邑而效,行之天下而未必效者多矣。
三长之立,李冲非求以靖民,以覈民之隐冒尔。拓拔氏之初制,三五十家而制一宗主,始为一户,略矣,于是而多隐冒。冲立繁密之法,使民无所藏隐,是数罟以尽鱼之术,商鞅之所以彊秦而涂炭其民者也。且夫一切之法不可齐天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吾说也。地有肥瘠,民有淳顽,而为之长者亦异矣。民疲而瘠,则五家之累耑于一家;民悍而顽,则是五家而置一豺虎以临之也。且所责于三长者,独以课覈赋役与?抑以兼司其讼狱禁制也?兼司禁制,则弱肉强食,相迫而无穷;独任赋役,则李代桃僵,交倾而不给。黠者因公私敛,拙者奔走不遑,民之困于斯极矣。非商鞅其孰忍为此哉?
夫民无长,则不可也,隐冒无稽,而非违莫诘也。乃法不可不简,而任之也不可不轻,此王道之所以易易也。然则三五十家而立宗主,未尝不为已密,而五家栉比以立长,其祸岂有涯乎?民不可无长,而置长也有道;酌古今之变,参事会之宜,简其数而網不密,递相代而互相制,则疲羸者不困,而强豪者不横。若李冲之法,免其赋役,三载无过,则升为黨长,复其三夫,吾知奸民之恣肆无已矣。
要而论之,天下之大,田赋之多,人民之众,固不可以一切之法治之也。有王者起,酌腹里边方、山泽肥瘠、民人众寡、风俗淳顽,因其故俗之便,使民自陈之,邑之贤士大夫酌之,良有司裁之,公卿决之,天子制之,可以行之数百年而不敝。而不可合南北、齐山泽、均刚柔、一利钝,一概强天下以同而自谓均平。盖一切之法者,大利于此,则大害于彼者也。如之何其可行也!
〖五〗
齐以民闲谷帛至贱,而官出钱糴买之,亦权宜之法,可以救偏者也。民之所为务本业以生,积勤苦以获,为生理之必需,佐天子以守邦者,莫大乎谷帛。农夫终岁以耕,红女终宵而纺,偏四海,历万年,唯此之是营也。然而婚葬之用,医药之需,鹽之资,亲故乡邻之相为醻酢,多有非谷帛之可孤行,必需金钱以济者。乃握粟抱布,罄经年之精髓适市,而奸商杂技挥斥之如土芥;故菽粟如水火,而天下之不仁益甚。孟子之言,目击齐、梁之饿莩充涂、仇杀相仍者言也,非通论也。
乃当其贵,不能使贱,上禁之弗贵,而积粟者闭糴,则愈腾其贵;当其贱,不能使贵,上禁之勿贱,而怀金者不雠,则愈益其贱;故上之禁之,不如其勿禁也。无已,贱则官糴买之,而贵官糶卖之,此“常平”之法也。而犹未尽也。官糴官买,何必凶年而糶卖乎?以饷兵而供国用,蠲民本色之征,而折金钱以抵谷帛之赋,则富室自开廪发笥以敛金钱,而价自平矣。故曰:权宜之法,可以救偏者也。
乃若王者之节宣也有道,则亦何至谷帛之视土芥哉!金钱不敛于上而散布民闲,技巧不淫于市而游民急须衣食,年虽丰,桑蚕虽盛,金钱贱而自为流通,亦何待官之耀买,而后使农夫红女之不困邪?故粟生金死而后民兴于仁。菽粟如水火,何如金钱之如瓦砾哉!
〖六〗
拓拔宏诏群臣言事,李彪所言,几于治道,君子所必取焉。其善之尤者,曰:“父兄系狱,子弟无惨容,子弟被刑,父兄无媿色,宴安自若,衣冠不变,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