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大封同姓,庶弟元王王楚四十余城。”则元王乃异母弟无疑。陆机《汉高功臣颂》:“侯公伏轼,皇媪来归。”正指侯公说项羽,羽归汉王家属之事,曰皇媪来归,明言汉高之母也。)孝惠帝尚有庶兄肥,后封齐,为悼惠王。当高祖道遇孝惠时,与孝惠偕行者但有鲁元公主,则悼惠未偕行可知也。悼惠既未偕行,又别无投归高祖之事,则必与太公、吕后同为羽所得,故高祖有子在项军也。然则《史记》所谓父、母、妻、子,乃无一字虚设,而《汉书》改云太公、吕后,转疏漏矣。
○五世相韩
《史记》称张良以五世相韩,故为韩报仇。然五世指韩王而言,谓韩王五世皆张氏为相,非张氏五世皆相韩也。良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及宣惠王、襄哀王,良父相王及悼惠王,是为五世。颜师古注:从昭侯至悼惠王,凡五君也。
○过秦论三处引用
贾谊《过秦论》大指谓秦尚法律,不施仁义,以至一夫作难,天下土崩。史迁用之《秦本纪》后,最为切当。乃褚少孙又引之于《陈涉世家》后,则以其中有“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数语,故牵用之,然已非正旨矣。班固又于《陈涉项羽传》后引此及史迁所论项羽者,以作二人传赞,未免数典而忘其祖也。再《汉书》武帝以前纪传多用《史记》文,而即以为己作,未尝自言“引用史迁”云云。所引《过秦论》及《战国策》陆贾《新语》之文,亦即以为己作,未尝自言“引用某人”。盖古人著述往往如此,不以钞窃为嫌也。(《汉书 五行志》记秦始皇氵高池君遗璧之事,却书明引用《史记》之文。)
○史记自相歧互处
《史记田儋传》,项梁趣齐进兵,共击章邯,儋欲楚杀田假,然后出兵。据《项羽纪》,项梁曰:“假与国之王,穷来归我,杀之不义。”而《田荣传》则以此语为楚怀王之言。
《齐悼惠王传》,悼惠子哀王将发兵诛诸吕,乃先诱燕王刘泽入齐,使祝午至燕,发其国兵并将之。泽不得归,乃愿往长安,议立哀王为帝,哀王遂资其行。而《泽传》不言被诱入齐事,但云:太后崩,泽即曰:“帝少,诸吕用事,刘氏孤弱。”遂与齐合兵,而泽先至长安。(《汉书》亦同。)
《朱建传》谓:黥布欲反,建谏之不听。布诛,建得不诛。事在《黥布传》中云云。今《布传》无此语。
《佞幸传序》,高祖有籍孺,孝惠有闳孺。而《朱建传》又云孝惠有闳籍孺,是并二人为一人。《汉书》亦云闳籍孺。
《郦食其传》既叙食其见高祖之事,而《朱建传》又重叙郦生见高祖之事,与彼传小异。
《周仁传》,仁以不洁清得幸。景帝崩,仁尚为郎中令。终无所言,景帝以此再自幸其家。案既云“景帝崩”,乃又云“景帝再幸其家”,文义不顺,《汉书》删“景帝崩”三字便明。
《田仁传》戾太子斩江充,发兵与丞相刘屈战之事,既云“丞相令司直田仁闭守城门,因纵太子,下吏诛死。”下又云“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族死陉城”,文既繁复,且不可解。
○史汉不同处
一代修史,必备众家记载,兼考互订,而后笔之于书。观各史艺文志所载各朝文士著述,有关史事者何啻数十百种。当修史时,自必尽取之,彼此校核,然后审定去取。其所不取者,必其记事本不确实,故弃之。而其书或间有流传,好奇之士往往转据以驳正史,此妄人之见也。即如班固作《汉书》,距司马迁不过百余年,其时著述家岂无别有记载?倘迁有错误,固自当据以改正。乃今以《汉书》比对,武帝以前,如《高祖记》及诸王侯年表、诸臣列传多与史记同,并有全用《史记》文,一字不改者。然后知正史之未可轻议也。其间有不同者,张泌有《汉书刊误》,朱子文有《汉书辨正》,刘巨容有《汉书纂误》,今皆不传。现存者惟刘《汉书刊误》、吴仁杰《两汉刊误补遗》,皆不过就本书中穿穴订正,非于此二书外别有援据,以资辨驳也。刘辰翁有《班马异同》,盖亦就《史记》、《汉书》岐互处分别指出。今少有其本,姑以二书比对,摘其不同者列于后。
韩信击魏豹,《史记》在汉三年,《汉书》在二年。韩信袭杀龙且,《史记》在三年,《汉书》在四年。诸侯会垓下,《史记》在四年,《汉书》在五年。项羽使海春侯曹咎守成皋,为汉王所虏,《史记》在刘、项同军广武之后,《汉书》在同军广武之前。徙王韩信于楚,《史记》在汉王即帝位后,《汉书》在杀羽未即位前。萧何造未央宫,《史记》在八年,《汉书》在七年。黥布封九江王后,《史记》谓七年朝陈,八年朝洛阳,《汉书》谓六年朝陈,七年朝洛阳。二书纪事,每差一年。
项羽、陈涉二人,《史记》称项王、陈王,《汉书》改为列传,故皆称名。
《史记》,项羽立田都为齐王,田荣怒,乃杀都,自立为齐王。《汉书》谓荣攻都,都走降楚。
《史记 项纪》、《高纪》皆言项羽徙义帝长沙,都郴,使衡山王、临江王击杀义帝。《汉书 高纪》则云:羽使九江王布击杀义帝于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