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滨】

  弟子仕不仕
  颍滨曰惟夫子生于乱世周流齐鲁宋卫之间无所不仕其弟子之髙第亦咸仕诸国宰我仕齐子贡冉有子游仕鲁季路仕卫子夏仕魏弟子之仕者亦众矣然其称德行者四人独仲弓尝为季氏宰其上之三人皆未尝仕季氏欲以闵子为费宰闵子辞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且以夫子之贤犹不以仕为污也而三子之不仕独何欤言未卒有应者曰子独不见夫适东海者乎望之茫洋不知其边即之汗澜不知其深其舟若蔽天之山其色若浮空之云然后履风涛而不偾触蛟蜃而不慑若夫以江河之舟楫而跨东海之难则亦十里而返百里而溺不足以经万里之害矣周之衰礼乐崩弛天下大坏而欲有救之譬若涉海有甚焉者今夫子之不顾而仕则其舟楫足恃也诸子之汲汲而忘返盖亦有漏舟而将试焉则亦随其力之所及而已若夫三子者愿为夫子而未能下顾诸子以为不足为也是以止而有待夫子尝曰世之学栁下惠者未有若鲁之男子而吾于三子亦云众曰然退而书之
  范文正公曰孔子门人七十子之徒天下皆知其贤焉或为邑宰或为家臣或不愿仕盖显于诸侯者寡矣然则七十子之徒与孔子语而未尝及怨何哉君子之道充乎已加乎人穷与达外也彼战国豪士不由孔子之门者则有脱贱贫逐贵高弗夺弗厌灭身覆宗而不悔何哉不循圣人之道挟数以进求行其欲得与失其所重也吾乃知夫由孔子之道者虽困穷以死不害其为贤矣

  颜渊
  荆公曰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与非也无所茍孔子罪宰予曰于予与何诛罪冉有曰小子鸣鼔而攻之可也二子得罪于圣人若当絶也及为科以列其门弟子取者不过数人于宰予有辞命之善则取之于由求有政事之善则取之不以不善而废其善孔子岂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门弟子三千人孔子独称颜回为好学问其余则未是好学者闵损原宪曾子之徒不与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孔子岂不乐道人之善哉辨是与非无所茍也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盖辨是与非者无所茍所以明圣人之道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则士之难全者众矣恶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无所贬则从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称好学则好学者若是而止矣恶足以明圣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则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处者易明道如此则吾之与人其所由可知已故薄于责人而非匿其过不茍于论人而非□其全圣人之道本乎中而已春秋之旨岂易于是哉
  颍滨曰孔子于诸弟子独称颜回之好学弟子之贤者众矣而孔子不以好学许之岂妄言哉吾尝论之弟子之知孔子者独颜子耳孔子之道如天然在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颜子识其大者也故仰之而知其有髙者存焉钻之而知其有坚者存焉故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此孔子所以独称其好学也人诚有见于此譬如为山虽覆一篑未有能止之者也茍诚无见矣虽既九仞不复能进也此颜子与众弟子之辨也
  又曰予少年读书窃尝怪颜子箪食瓢饮居于陋巷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私以为虽不欲仕然抱关击柝尚可以自养而不害于学何至困辱贫窘自苦如此及来筠州勤劳米盐之间无一日之休虽欲弃尘垢解覊絷自放于道德之场而事每刼而留之然后知颜子所以甘心于贫贱不肯求升斗之禄以自给者良以其害于学故也嗟夫士方其未闻大道沉酣世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为乐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华而收其实从容自得不知天地之为大与生死之为变而况其下者乎故其为乐也足以易穷饿而不变虽南面王乐不能加之盖非有德不能任也予方区区欲磨洗浊污晞圣贤之万一自视缺然而欲庻几颜氏之乐宜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髙为鲁司寇下为委吏乘田惟其所遇无所不可葢达者之事而非学者之所望也
  东坡曰昔夫子以箪食瓢饮贤颜子而韩子乃以为哲人之细事何哉苏子曰古之观人也必于其小焉观之其大者容有伪焉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蜂虿孰知箪食瓢饮不为哲人之大事乎乃作颜乐亭诗以遗孔君正韩子之说以自警云天生烝民为之鼻口美者可嚼芬者可嗅美必有恶芬必有臭我无天游六凿交斗骛而不返跬步商受伟哉先师安此微陋孟贲股栗虎豹却走眇然其身中亦何有我求至乐千载无耦执瓢从之忽焉在后
  昌黎曰登孔氏之门者众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圣人之道为君子之儒者乎其于过行过言亦云鲜矣而夫子举不贰过惟颜氏之子其何故哉请试论之夫圣人抱诚明之正性根中庸之正德茍发诸中形诸外者不由思虑莫非规矩不善之心无自入焉可择之行无自加焉故惟圣人无过故所谓过者非谓发于行彰于言人皆谓之过而后为过也生于其心则为过矣故颜子之过此类也不贰者盖能止之于始萌絶之于未形不贰之于言行也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自诚明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无过者也自明诚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不勉则不中不思则不得不贰过者也故夫子之言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又曰颜氏之子其殆庻几乎言犹未至也而孟子亦云颜子具圣人之体而微者皆谓不能无生于其心而不暴之于外考之于圣人之道差为过耳颜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诚饮一瓢以求其志不以富贵妨其道不以隠约易其心确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坚之可尚忘钻仰之为劳任重道逺竟莫之致是以夫子叹其不幸短命今也则亡谓其不能与己并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