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也;不改成过,且得无改乎?总之皆祛妄还真之学,而工夫次第如此。譬之擒贼者,擒之於室甚善,不於室而於堂,不於堂而於外门,於衢,於境上,必成擒而后已。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真能慎独者也。其次则“克伐怨欲不行焉尔。”宋人之言曰:“独行不愧影,独行不愧衾。”独而显矣;司马温公则云:“某平生无甚过人处,但无一事不可对人言者。”庶几免於大过乎?若邢恕之一日三检点,则丛过对治法也。真能慎独者,无之非独,即邢恕学问,孔子亦用得着,故曰“不为酒困。”不然自原宪而下,总是个闲居小人,为不善而已。善学者须学孔子之学,只於意根上止截一下,便千了百当。若到必固我,已渐成决裂,幸於我处止截得,犹不失为颜子,克己过,此无可商量矣。落一格,粗一格,工夫转愈难一格,故曰:“可为难矣。”学者须是学孔子之学。
  人之言曰:“有心为恶,无心为过。”则过容有不及知者,因有不及改,是大不然。夫心不爱过者也,才有一点过,便属碍膺之物,必一决之而后快。故人未有有过而不自知者,只不肯自认为知尔。然则过又安从生?曰只不肯自认为知处,其受蔽处良多,以此造过遂多,仍做过不知而已。孟子言:“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可见人心只是一团灵明,而不能不受暗於过。明处是心,暗处是过。明中有暗,暗中有明。明中之暗,即是过;暗中之明,即是改,手势如此亲切。但常人之心,忽明忽暗,展转出没,终不能还得明明之体,不归薄蚀何疑?君子则以暗中之明,用箇致曲工夫,渐次与它恢扩去,在《论语》则曰“讼过”,如两造当庭,抵死仇对,不至十分明白不已。才明白,便无事。如一事有过,直勘到事前之心,果是如何?一念有过,直勘到念后之事,更当如何?如此反覆推勘,更无躲闪,虽一尘亦驻足不得,此所谓致曲工夫也。《大易》则言“补过”,谓此心一经缺陷,便立刻与之圆满那灵明尔。若只是小小补缀,头痛救头,脚痛救脚,败缺难掩,而弥缝日甚,谓之文过而已。虽然,人犹有有过而不自知者。“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然则学者虚心,逊志时务,察言观色,以辅所不逮,有不容缓者。(以上《改过说》)
  阳明子言良知,最有功于后学,然只传孟子教法,于《大学》之说,终有未合。古本《序》曰:“《大学》之道,诚意而已矣;止至善之则,致良知而已矣。”宛转说来,颇伤气脉。至龙溪所传《天泉问答》,则曰:“无善无恶者心之体,有善有恶者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益增割裂矣。即所云良知,亦非究竟义也。知善知恶与知爱知敬相似,而实不同。知爱知敬,知在爱敬之中,知善知恶,知在善恶之外。知在爱敬中,更无不爱不敬者以参之,是以谓之良知。知在善恶外,第取分别见,谓之良知所发则可,而已落第二义矣。且所谓知善知恶,盖从有善有恶而言者也。因有善有恶,而后知善知恶,是知为意奴也,良在何处?又反无善无恶而言者也。本无善无恶,而又知善知恶,是知为心祟也,良在何处?且《大学》所谓致知,亦只是致其知止之知,知止之知,即知先之知,知先之知,即知本之知。惟其知止知先知本也,则谓之良知,亦得知在止中,良因止见,故言知止,则不必更言良知。若曰以良知之知知止,又以良知之知知先而知本,岂不架屋叠床之甚乎?且《大学》明言止於至善矣,则恶又从何处来?心意知物,总是至善中全副家当,而必事事以善恶两纠之。若曰去其恶而善乃至,姑为下根人设法,如此则又不当有无善无恶之说矣。有则一齐俱有,既以恶而疑善,无则一齐俱无,且将以善而疑恶,更从何处讨知善知恶之分晓?止因阳明将意字认坏,故不得不进而求良于知,仍将知字认粗,又不得不退而求精于心,种种矛盾,固已不待龙溪驳正,而知其非《大学》之本旨矣。《大学》开口言明德,因明起照,良知自不待言。而又曰“良知即至善”,“即未发之中”,亦既恍然有见于知之消息,惜转多此良字耳。然则良知何知乎?知爱知敬而已矣。知皆扩而充之,达之天下而已矣。格此之谓格物,诚此之谓诚意,正此之谓正心,举而措之谓之平天下。阳明曰:“致知焉尽之矣。”余亦曰:“致知尽之矣。”(《良知说》)
读易图说

  ⊙图中有一点,变化无穷。子曰“《易》有太极”,周子曰“无极而太极”,沦于无矣。解无极者曰“无形有理”,益滞于无无矣。今请为太极起废而表是图,其为象曰有,即未必周子之旨也,抑亦孔门之说欤?虽然滞于有矣,夫图其似之者也。佛氏亦有是图,然其中一点,仍作空解,意实不同。
  天有四时,春夏为阳,秋冬为阴,中气行焉;地有四方,南北为经,东西为纬,中央建焉;人有四气,喜怒哀乐,中和出焉。其德则谓之仁义礼智信是也。是故元亨利贞,即春夏秋冬之表义,非元亨利贞生春夏秋冬也。左右前后,即东南西北之表义,非左右前后生东西南北也。仁义礼智,即喜怒哀乐之表义,非仁义礼智生喜怒哀乐也。又非仁义礼智为性,喜怒哀乐为情也;又非未发为性,已发为情也。后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