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讥刺语,其实爱恶之道无如此。《大学》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心,何啻加膝乎?恶恶臭之心,何啻陨渊乎?圣贤只在好恶前讨分晓,不在好恶时持两端。如虑好恶未必的当,好不敢到十分好,恶不敢到十分恶,则子莫之中,乡愿之善耳!
  与君子交者,君子也;小人交者,小人也;君子可交,小人亦可交者,乡人也。乡人之好君子也不甚,其恶小人也亦不甚,其用情在好恶之间,故其立身也,亦在君子小人之间。天下君子少,小人亦少,而乡人最多,小人害在一身,乡人害在风俗。
  李卓吾曰:“有利于己,而欲时时嘱托公事,则称引万物一体之说;有害于己,而欲远怨避嫌,则称引明哲保身之说。”使君相烛其奸,不許嘱托,不许远嫌避害,又不许称引,则道学之情穷矣。
  如爱己之心爱人,先儒必归之穷理正心;如治己之心而治人,先儒必以强於自治为本。盖未能穷理正心,则吾之爱恶取舍,未必得正,而推己及物,亦必不得其当。然未能强于自治,则是以不正之身为标的,将使天下之人,皆如吾之不正,而沦胥以陷。
  说心、说性、说玄、说妙,总是口头禅,只把孟子集义二字较勘身心。一日之内,一事之间,有多少不合义处,有多少不慊于心处,事事检点,不义之端渐渐难入,而天理之本体渐渐归复,浩然之气不充于天地之间者鲜矣!

学正薛玄台先生敷教

  薛敷教字以身,号玄台,常之武进人。方山薛应旂之孙也。年十五为诸生,海忠介以忠义许之。登万历己丑进士第。南道御史王藩臣劾巡抚周继,不白掌宪,耿廷向、吴时来相继论列。先生言“是欲为执政箝天下也。言官风闻言事,从古皆然。若必关白长官,设使弹劾长官,更须关白乎?二三辅臣,故峻诸司,共绳庶采,宪臣辄为逢迎,自丧生平,窃所不取。”疏奏,当路大恚。主考许国以贡举非人自劾。奉旨回籍省过。壬辰起凤翔教授,寻迁国子助教。有诏并封三王,上疏力争,又寓书责备娄江,事遂得寝。未几,赵忠毅佐孙清简,京察,尽黜当路之私人。内阁张洪阳、王元驭愤甚。给事中刘道隆,承风旨以争拾遗,镌忠毅三秩。先生复与于孔兼、陈泰来、贾巖、顾允成、张纳陛合疏,言考功无罪。内阁益愤,尽夺六君子官。而先生得光州学正。丁母忧,遂不复出。甲辰顾泾阳修复东林书院,聚徒讲学,先生实左右之。作《真正铭》以勉同志。曰:“学尚乎真,真则可久;学尚乎正,正则可守。真而不正,所见皆苟;正而不真,终非己有。君亲忠孝,兄弟恭友,褆身以廉,处众以厚。良朋切劘,要於白首,乡里谤怨,莫之出口。毋谓冥冥,内省滋疚,毋谓琐琐,细行匪偶。读书学道,系所禀受,精神有余,穷玄极趣。智识寡昧,秉哲省咎,殊途同归,劳逸难狃。世我用兮,不薄五斗,世不我用,徜徉五柳。无贵无贱,无荣无朽,殒节逢时,今生谅否?必真必正,夙所自剖,寄语同心,各慎厥后。”年五十九而卒。
  先生持身孤峻,筮仕以来,未尝受人一餽。垢衣粝食,处之泰然,舍车而徒,堕行一苍头而已。执丧不饮酒食肉,服阕遂不食肉。故其言曰:“脚跟站定,眼界放开,静躁浓淡间,正人鬼分胎处。”又曰:“道德功名,文章气节,自介然无欲始。”又曰:“学苟不窥性灵,任是皎皎不污,终归一节。但世风衰微,不忧著节太奇,而忧混同一色,托天道无名以济其私,则中庸之说诬之也。”尝有诗曰:“百年吾取与,留作后人箴。”其自待不薄如此。赋性慈祥,蠕动不忍伤害,俗客伧父亦无厌色,然疾恶甚严,有毁其知交叶园适者,先生从稠人中奋臂而起,自后其人所在,先生必避去,终身不与一见也。

侍郎叶园适先生茂才

  叶茂才字参之,号园适,无锡人也。万历己丑进士。授刑部主事,以便养改南京工部。榷税芜关,除双港之禁,商人德之。历吏礼二部郎,尚宝司丞少卿,南大理寺丞。卧病居半。壬子,陛南太仆寺少卿。党论方兴,抗疏以劾四明、崑宣,小人遂集矢於先生。先生言:“臣戆直无党,何分彼此?孤立寡援,何心求胜?内省不疚,何虑夹攻?鸡肋一官,何难勇退?”遂归。天启初起用,迁太常寺卿。甲子擢南京工部右侍郎,履任三月,先几引去,故免遭削夺。崇祯辛未卒,年七十二。
  先生在东林会中,於喁无间,而晰理论事,不厌相持,终不肯作一违心语。忠宪殁,先生状之。其学之深微,使读者恍然有入头处。又喜为诗,以寓时事云:“还宣侍讲王昭素,执易螭头取象拈。”伤经筵之不举也。云:“三党存亡宗社计,片言曲直咎休占。”刺门户也。云:“乾坤不毁只吾心。”哀毁书院也。老屋布衣,僩若寒畯,於忠宪何愧焉?

孝廉许静余先生世卿

  许世卿字伯勋,号静余,常州人。万历乙酉举于乡,放榜日与同志清谈,竟夕未尝见其有喜色也。揭安贫五戒曰:“诡收田粮,干谒官府,借女结婚,多纳僮仆,向人乞觅。”省事五戒曰:“无故拜客,轻赴酒席,妄荐馆宾,替人称贷,滥与义会。”有强之者,辄指其壁曰:“此吾之息壤也。”一日亲串急赎金,求援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