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必无穿窬之念,夜必无穿窬之梦?知之切至也。故学者辨义利是非之极,必皆如无穿窬之心,斯为知至。此工夫吃紧沉着,岂可平铺放在,说得都无气力?且条目次第,虽非今日致、明日诚,然著个先后字,亦有意义,不宜如此儱侗。此不过先儒旧说,见罗则自谓孔曾的传,恐决不入也。
  余观文成之学,盖有所从得。其初从铁柱宫道士得养生之说,又闻地藏洞异人言周濓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及娄一斋与言格物之学,求之不得其说,乃因一草一木之说,格及官舍之竹而致病,旋即弃去。则其格致之旨,未尝求之,而于先儒之言,亦未尝得其言之意也。后归阳明洞习静导引,自谓有前知之异,其心已静而明。及谪龙场,万里孤游,深山夷境,静专澄默,功倍寻常,故胸中益洒洒,而一旦恍然有悟,是其旧学之益精,非于致知之有悟也。特以文成不甘自处于二氏,必欲篡位于儒宗,故据其所得,拍合致知,又妆上格物,极费工力,所以左笼右罩,颠倒重复。定眼一觑,破绽百出也。后人不得文成之金针,而欲强绣其鸳鸯,其亦误矣。
  萧自麓临别谓曰:“公当潜养数年,不可发露,先辈皆背地用一阵坚苦工夫,故得成就耳。”余深然之。
  或曰:“至善自性体,宋儒如何认作极功?”余曰:“公自认作极功,朱子未尝如此说。门人问曰:‘至善是各造其极,然后为至否?’朱子曰:‘至善是自然的道理,如此说不得。’又曰:‘至善是些子恰好处,天理人心之极致也。’公且看人心,若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此何等境界,还算不得性体否?”曰:“一草一木皆要格,如何?”余曰:“公看上下文否?圣贤之言,随人抑扬,人欲专求性情,故推而广之,曰:‘性情固切,草木皆有理,不可不察。’人欲泛观物理,则又曰:‘致知当知至善所在,若徒欲泛观物理,恐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也。’一进一退,道理森然,何尝教人去格草木?”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如何?”曰:“自是问者疑一物格则万物皆通,故云:‘虽颜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明日又格,积习多,然后有贯通处耳。’此于道理何疑?岂曾限定公一日只格得一物耶?”
  许敬庵先生之学,以无欲为主,自是迥别世儒,不必以《大学》论离合也。当时濓溪无欲之学,《大学》未经表章,反觉洁净。今日人人自为《大学》,执此病彼,气象局促耳。(此上《三时记》)

讲义

  自有知识以来,起心动念,俱是人欲。圣人之学,全用逆法,只从矩,不从心所欲也。立者立于此,不惑者不惑于此,步步顺矩,故步步逆欲。到五十而知天命,方是顺境,故六十而耳顺矣,七十而心顺矣。(《不逾矩》章)
  人生有身必有所处,不处约,便处乐。不仁之人,约也处不得,乐也处不得,此身无一处可著落也。约者收敛之义,乐者发舒之义。不仁者愈约愈局,更无过活处,愈乐愈放,更无收煞处。(《约乐》章)
  所谓一,不是只说一个心,是说这个心到至一处。譬之于金,当其在矿时,只可谓之矿,不可谓之金。故未一之心,只可谓之心;惟精之心,方可谓之一。(《一贯》章)
  人果能见得天理精明,方见得人欲细微,一动于欲,便碍于理,如两造然,遂内自讼。一讼则天理常伸,人欲消屈,而过不形于外矣。故曰见性始能见过,见过斯能复性。(《见过》章)
  忠信是天生人的原来本色,圣贤好学,不过是还他本色。若不学,便逐日浇散,非是把忠信做个基本,忠信之外,又有甚学问也。(《十室之邑》章)
  人生何处有一毫不停当,何处有一毫不圆满?自家做得不停当,觉得不圆满,皆是有生以后添出来勾当,添出来念头,原初本色,何曾有此?但一直照他本色,终日钦钦,不迷失了故物,便到圣人地位,也只如此。(《人之生也直》章)
  中即吾之身心是也,庸即吾之日用是也,身心何以为中?只洁洁净净,廓然大公,便是身心,不是中;能廓然无物,即身心是中也。日用何以谓之庸?只平平常常,物来顺应,便是日用,不是庸;能顺事无情,即日用是庸也。到这里一丝不挂,是个极至处,上面更无去处了。(《中庸其至》章)
  仁是生生之理,充塞天地,人身通体都是,何曾有去来,有内外?自人生而静以后,诱物为欲,遂认欲为心,迷不知反耳。若一念反求,此反求者即仁也,别寻个仁,即误矣。曰:“如此不几认心为性乎?何以言心不违仁。”曰:心性不是两个,程子谓人心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心是形而下者,仁是形而上者,达则即心即仁,不达则心只是心,看人自得何如。(《仁远》章)
  孔门心法极难看,不是悬空守这一个心,只随时随处随事随物,各当其则。盖心不是别物,就是大化流行,与万物为体的,若事物上差失,就是这个差失。学者不知本领,只去事物上求,却离了本知是本领。要守住这个心,又碍了物。皆谓之不仁。(《学如不及》章)
  生生之谓易,无刻不生,则无刻不易,无刻不易,则无刻不逝。但不可得而见,可见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