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存静养,无思无为,谓之尊德性乎哉?若是,则所谓道问学者,亦风影耳。
  身无邪动即心正,心无欺诈即意诚,意无暧昧即知至,事事物物,知明处当即物格。
  世教衰,道术裂,日事浮华,粉饰铺张,不识道体本初,故子思微显阐幽,示人以不睹不闻,无声无臭之真,使人敛华就实,返本归元,非专教人遗事物,静坐观空,如禅寂也。且如《论语》言敬,只是谨慎,无敢慢之意,不外修己事上。而理学家必曰“主一无适乃为敬”,使学人终日正襟危坐,束缚桎梏胸臆以为操心,曰“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独,当如此”。毕竟张皇陧杌,如捕风系影,徒费商量,终无所得。何如即事就境,随处随时,恂恂规矩,从容和顺,自然内外浑融矣。
  礼曰:“体魄则降,知气在上。”知与气非二,知即气也,无气即无知,太虚浑是气,所以能神。
  气即理之实处。
  刚大充塞者,气之分量,所以称浩然者也。要其善养,不在刚大充塞处,只在几微存主中。集义自然气和,心广体胖,上下同流。世儒错向刚大充塞处求,谓《易》道贵刚,与时中妙用迥隔。大抵气质不用事,即是养气,德性常主,即是集义。
  学养气,即气是事,但不可着於气;平常执事,凡事皆事,但不可着於事,着事便是勿求於心。事在即心在,心为主,事不得为主,便是心勿忘。心勿忘,则即事是心,不必更於事外觅心,如心上添心,即是助长。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事理圆通,心境不二,求放心之要领也。
  养气是彻上下,合内外之道,天地时行物生,人身动作威仪,皆气也。天命无声无臭,於四时百物上调停,人心不睹不闻,於动作威仪上培养。偏外则支离,偏内则空寂,圣学所以养未发之中,於已发之和也。
  《仪礼》亲丧三日,成服,杖,拜君命及众宾,不拜棺中之赐礼,凡尊者有赐,厥明日必往拜。惟丧礼,孝子不忍死其亲,棺中之赐,衣衾含襚之类,拜於既葬之后。孟子为齐卿,母卒,王以卿礼赙之。臧仓所谓后丧踰前丧,衣衾棺椁之美,皆王之赐。路中论棺椁之美,其故可知。反於齐,拜王赐也。止於嬴,止境上不入国也。衰絰不入公门。大夫去国,於境为坛位而哭亲,至齐境拜赐,即返鲁终丧也。俗儒讥孟子不终母丧,不考礼文之故也。
  道之大原,出於天,假使人性本无此道,虽学亦不能。洪荒至今,不知几亿万载,习俗缘染,斧斤戕伐,此理常新,苟非性善,绝学无传久矣,岂书册所得而留哉!由学而能者,万不敌天生之一,由不学而坏者,一丧其天生之万,故学为要。
  七篇大抵与杨、墨辩,然七国时,二子死久矣,当世为害者,非尽杨、墨。二子亦未尝教人无父无君也。要之杨子为我,墨子为人,当时游士,无父无君,皆起於自为为人,故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此墨氏兼爱之言也;“后名实者自为”,此杨氏为我之言也。千万世功利之媒,不出此两途,皆是无君父、害仁义者也。仁义者立人之道,人知孟子为杨、墨辨,不知为当世不仁不义者辨也。
  孔子之道,时中而已,随处适中,包三才,贯古今,化育所以流行,人物所以生成,千变万化,所谓沧海之阔,日月之光,观波澜浩荡,然后知天下莫大於水;观光辉普照,然后知明莫大於日月。若但穷源於山下,涓涓耳;仰观悬象,规规耳;求本於圣心,几希耳。故善观水者,於波澜汹涌处;善观日月者,於光明普照处;善观圣道者,於万象森罗处。说者顾谓观澜知水之本,观容光知明之本。夫水之本天一也,日月之本二气也,观者不於实而於虚,不於显而於微,不於费而於隐,何以观?何以见大?观天载於无声无臭,不於时行物生;观圣人於不睹不闻,不於经纶变化。所以世之学道者,澄心默坐,不於人伦庶物躬行实践,则二氏之观空无相,为无量大千者而已。以此言道,岂孔子下学上达之旨?

谏议吴朗公先生执御

  吴执御字朗公,台州人也。崇祯间,由进士擢刑科给事中。初入考,选宜兴令,其私人李元功邀致之,先生不往。御史袁弘勋、金吾张道浚,搏击善类,太宰王永光主之。先生劾其诲贪崇墨,宜避贤路,永光寻罢。上忧兵饷缺额,先生言:“今日言饷,不在创法,而在择人。诚令北直、山西、陕西,凡近边州县,罢去遢茸之辈,敕吏部精择进士,尽行改选,畀以本地钱粮,便宜行事,各随所长,抚吾民,练士兵,饷不取偿於司农,兵不借援於戍卒,计无便於此。”不听。又劾宜兴塘报、奏章:“一字涉盗贼,一字涉边防,辄借军机,密封下部,明畏廷臣摘其短长,他日败可以捷闻,功可以罪按也。词臣黄道周,清严不阿,欲借试录处之,未遂其私,则迁怒仪部黄景昉,楚录箴砭异同,必欲斥之。李元功、蒋福昌等夙夜入幕,私人如市,此岂大臣壁立千仞、不迩群小之所为哉?”奏上,上切责之。先生再劾三劾,俱留中。凡先生所言,皆时局小人之深忌。已而先生奏荐刘忠端、曹于汴,并及御史迟大成所举之姜曰广、文震孟,中允倪元璐所举之黄道周,上责其狥滥。御史吴彦芳言:“正人蠖伏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