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庄裕徐养斋先生问

  徐问字用中,号养斋,常之武进人。弘治壬戌进士。除广平推官,召为刑部主事,历车驾郎中,出知登州。调临、江二州,多盗,擒获略尽。筑江堤七十二处,以才略见称。积官至广东布政司。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平蒙钺之乱。召为兵部侍郎,谢病归。起南京礼部,进户部尚书。卒,赠太子少保,谥庄裕。
  先生为旧论缠绕,故於存养省察,居敬穷理,直内方外,知行,无不析之为二,所谓支离之学,又从而为之辞者也。其《读书劄记》第二册,单闢阳明,广中黄才伯促而成之。呜呼!其何损於阳明哉!
读书劄记

  孟子茅塞之论,深切学者病痛。天理良心,虚明自在,坦然平道,若大路然。人心一动,即七情交杂,遂棼如也。充塞既久,些子虚明透露不出,与茅塞何异?则运动作为,皆为形气物欲所使,真无别於禽兽矣。极力芟夷,开除荆棘,以还大路,学者宜自勉哉!
  闲思妄想,既往复来,客感得以乘隙而突入也。病在中养不固,而门户阔疏,斜径滑习耳。其原在好善恶恶,未能真切,故坐悠悠忽忽,养成此患,而不自知也。若欲去之,其几只要诚意,诚意即慎独,慎独即是敬,扃钥断不可少,而防闲次之。
  端居无事时,且不要留心世事,遇不平有动於中,则失自家中和气象,此君子所以思不出其位也。
  人为心害者,不独富贵饮食,男女之欲,凡山水书画,古今事蹟,与夫将迎顾虑、往来於怀,未能遣去,其为害一也。大抵广大宽裕,尽置外境,而休心自如,方见本性。
  草木有气质而无知,鸟兽有知而无觉。觉乃聪明颖悟处,知此当然之理,几微毕见者也。故伊尹以先觉自任,而孔子亦以先觉为贤。可见若但知饮食男女富贵,求遂其欲,而不觉其当然,则孟子所谓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万物形於有,而生乎无,成於实,而本乎虚,故制器者,尚其象,崇其虚,所以制用也。人之於物也,耳遇之而成声,目遇之而成色,虽圣贤犹夫人之耳目也。其所默会心通,穷神知化,固不在於形声也。《诗》“无声无臭”,盖言形而上之道,天德至矣。
  近世言《大学》格物义,议论尤多,或以格为正,如孟子“格君心之非”之格,正与非对,下云“一正君而国定”,彼以为正是也。此於正物无意义。或以为如云正是义,正,当也,又於物字不照应。或以为格者揆正之也,格物知本也,如孟子言“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又如《大学》絜矩之义,且谓朱註以格物而谓之穷理,古未之闻也。如此言,意虽近,而於本文义,恐未尽会通,终有支节窒碍处。愚观《书》赞尧“敬德之光”,曰“格于上下”。《舜典》言“巡狩,至於北岳,归格于文祖”。又“禹征有苗,三旬逆命。舜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诗》言“鲁侯允文允武,照假烈祖”。皆有诚意感通之义。夫我之格人,人之格我,皆以理通,其实一也。朱註谓“穷至事物之理”,与《易》“知至至之”义同,本亦无害,但於感通之义稍殊,故至后议日纷如也。《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彼固圣人之事,而学未有不由是而得也。原格字义本扞格,有未通求通之义,犹古治为乱,以治乱而曰乱也。盖万事万物,盈於宇宙,而备於人,原於天,而具於吾之心。惟於气禀物欲,或有偏蔽扞格,故於明处无由可通,只以吾心当然之理,精思熟玩,引伸触类,曲畅旁通,《易》所谓“精义入神,观其会通”是也。如是则向之龃龉扞格於吾前者,皆将涣然冰释,怡然理顺,活泼泼然而来,种种皆化,物物皆理,万物皆归一太极也。知岂有不致?意岂有不诚者乎?
  非礼勿言之训,程子之箴确矣。大抵中守义理,自不至於妄言;言行相顾,自不敢为多言。况有悖入兴戎损气之为害哉?抑尝验之人,有喜怒意向,则其言易乘之而出,故制情乃所以谨言也。
  为学作事,忌求近功,一求近功,则自画气阻,渊源莫极。杨、墨、告子之徒,霸者之功业是也。圣人无近功,故至诚无息。孔子不知老之将至,若颜子未见其止,孟子深造之以道,是不求近功。法则参前倚衡,及勿忘勿助诸篇,则又其步级也。
  程子论《易》:“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盖谓天命流行而生人物,始有性。人生而静,道理蕴而未感,故为天之性,感於物而动,为性之欲。欲即喜怒哀乐之情也。若以静推而上之,则为造化未形时,只是一团气涵理在,故不可言性。言性即堕形气中,非复性之本体矣。
  孟子说“存心养性”,四字精密,二者虽开说而义实相因。性本天赋仁义礼智信纯粹真实的道理,而寓於心。有感则情动,随物而迁,心有存焉者寡矣。心既不存,则人欲日长,天理日消,故存心所以养性,养性所以奉若乎天之所以与我之理,即子思子所谓“尊德性”,《易》所谓“成性存存”是也。良心既存,物不扰动,《大学》之“有定”,《易》之“艮其背,不获其身”时也。定而虚,虚而明,一真自如,《中庸》之谓中,《大学》之谓静,《易》“敬以直内”时也。由感而动,出皆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