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说,许作《九谛》,周作《九解》,先生合两家而刻之,以求归一。而海门契先生特甚,曰:“吾得冲倩而不孤矣。”受教两年,未称弟子。一日指点投机,先生曰:“尚觉少此一拜。”海门即起立曰:“足下意真,比时辈不同。”先生下拜,海门曰:“吾期足下者远,不可答拜。”及先生归,海门授以六字曰:“万金一诺珍重。”先生报以诗曰:“一笑相逢日,何言可复论。千金唯一诺,珍重自师门。”先生虽瓣香海门,而一时以理学名家者,邹南臬、李储山、曹真予、焦弱侯、赵侪鹤、孟连洙、丁敬与,无不参请,识解亦日进。海门主盟越中,先生助之,接引后进。学海门之学者甚众,而以入室推先生。然流俗疾之如雠,亦以信心自得,不加防检,其学有以致之也。先生由诸生入太学,七试场屋,不售而卒。叶水心曰:“使同甫晚不登进士第,则世终以为狼疾人矣。”不能不致叹于先生也。
证记

  与人露声色,即声色矣。声色可以化导人乎?临事动意气,即意气矣。意气可处分天下事乎?
  何者为害,求利是已。何者为苦?寻乐是已。何者为怨?结恩是已。释氏之火裹开莲,不过知得是火,便名为莲矣。有身在火上,而不猛力避之者乎?其不猛力避者,犹恐认火作土耳。
  人只向有光景处认本体,不知本体无光景也。人只向有做作处认工夫,不知工夫无做作也。
  当下信得及,更有何事?圣贤说知说行,止不过知此行此,无剩技矣,只因忒庸常,忒平易,忒不,值钱,转令人信不及耳。
  力足举千钧之鼎矣,有物焉其小无内,而转窘于力之无可用;明足察秋毫之末矣,有物焉其大无外,而转束於明之无可入。
  先儒有曰“随处体认天理”,又有曰“静中养出端倪”,又有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皆非了当语。夫既已谓之天矣,而有何处所乎?既已谓之静矣,而有何端倪乎?既已谓之心矣,而有何表里精粗之物乎?
  名节,吾道之藩篱,斯语大须味,舍名节,岂更有道?只着名节不可耳。
  世极深极险矣,我只浅易;世极奇极怪矣,我只平常;世极浓极艳矣,我只淡泊;世极崎极曲矣,我只率直。允若兹,不惟不失我,而世且无奈我何!
  问:“安身立命毕竟在何处?”曰:“一眼看去,不见世间有非,自家有是,世间有得,自家有失,处安之立之而已矣。
  本来平易,不着些子做手,方耐久。
  揣事情,中毛发,而不堕机智;通人情,浃骨髓,而不落煦沫,此为何物?
  圣人之於世也,宥之而已矣。君子之於俗也,耐之而已矣。
  人当逆境时,如犯弱症,才一举手,便风寒乘虚而入,保护之功,最重大,却最轻微。
  言,尤之媒也。既已有言矣,自仅可寡尤,而不能无尤。无尤其默乎?行,悔之根也。既已有行矣,自仅可寡悔,而不能无悔。无悔其静乎?
  说《易》诸家,旧传心别有门,但看乾动处,总只用纯坤。
  乐者先天之药也,药者后天之乐也。
  四大聚散,生死之小者也。一念离合,生死之大者也。忘其大而惜其小,此之谓不知生死。
  平平看来,世间何人处不得?何地去不得?只因我自风波,便惹动世间风波,莫错埋怨世间。
  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不向人分上求化也,化我而已矣。天下无不可处之事,不向事情上求处也,处我而已矣。
  无暴其气,便是持志工夫,若离气而言持志,未免捉捏虚空。
  心到明时,则境亦是心。
  与人终日酬酢,全要保得自己一段生意,不然,意思绸缪,礼文隆腆,而一语之出,怀许多顾忌,一语之入,起许多猜疑,皆杀机也。



卷三十七 甘泉学案一

前言

  王、湛两家,各立宗旨,湛氏门人,虽不及王氏之盛,然当时学於湛者,或卒业於王,学於王者,或卒业於湛,亦犹朱、陆之门下,递相出入也。其后源远流长,王氏之外,名湛氏学者,至今不绝,即未必仍其宗旨,而渊源不可没也。
文简湛甘泉先生若水

  湛若水字元明,号甘泉,广东增城人。从学于白沙,不赴计偕,后以母命入南雍。祭酒章枫山试睟面盎背论,奇之。登弘治乙丑进士第。初杨文忠、张东白在闱中,得先生卷,曰:“此非白沙之徒,不能为也。”拆名果然。选庶吉士,擢编修。时阳明在吏部讲学,先生与吕仲木和之。久之,使安南册封国王。正德丁亥,奉母丧归,庐墓三年。卜西樵为讲舍,士子来学者先令习礼,然后听讲,兴起者甚众。嘉靖初,入朝,陞侍读,寻陞南京祭酒,礼部侍郎,历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致仕。平生足迹所至,必建书院以祀白沙。从游者殆徧天下。年登九十,犹为南岳之游。将过江右,邹东廓戒其同志曰:“甘泉先生来,吾辈当献老而不乞言,毋有所轻论辩也。”庚申四月丁巳卒,年九十五。
  先生与阳明分主教事,阳明宗旨致良知,先生宗旨随处体认天理。学者遂以良知之学,各立门户。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