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指引学者以入道之要。后世不省仁是人之胚胎,人是仁之萌蘗,生化浑融,纯一无二,故只思於孔、颜乐处,竭力追寻,顾却忘于自己身中讨求着落。诚知仁本不远,方识乐不假寻。”
  问:“静功固在心中,体认有要否?”罗子曰:“无欲为静,则无欲为要。但所谓欲者,只动念在躯壳上取足求全者皆是,虽不比俗情受用,然视之冲淡自得,坦坦平平,相去天渊也。”
  问:“如何用力,方能得心地快乐?”罗子曰:“心地原只平等,故用力亦须轻省。盖此理在人,虽是本自具足,然非形象可拘。所谓乐者,只无愁是也。若以欣喜为乐,则必不可久,而不乐随之矣。所谓得者,只无失是也。若以境界为得,则必不可久,而不得随之矣。”
  问:“《大学》之首‘知止’,《中庸》之重‘知天、知人’,而《论语》却言‘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博观经书,言知处甚多,而不识不知,惟《诗》则一言之,然未有若夫子直言无知之明决者。请问其旨。”曰:“吾人之学,专在尽心,而心之为心,专在明觉。如今日会堂百十其众,谁不晓得相见,晓得坐立,晓得问答,晓得思量?此个明觉晓得,即是本心,此个本心,亦只是明觉晓得而已。事物无小大之分,时候无久暂之间,真是彻天彻地,而贯古贯今也。但此个明觉晓得,其体之涵诸心也,最为精妙;其用之应於感也,又极神灵。事之既至,则显诸仁而昭然,若常自知矣。事之未来,而茫然浑然,知若全无矣。非知之果无也,心境暂寂,而觉照无自而起也。譬则身之五官,口可闭而不言,目可闭而不视,惟鼻孔无闭,香来既知嗅之,其知实常在也。耳孔无闭,声来即知听之,其知亦实常在也。然嗅之知也,必须香来始出,时或无香,便无嗅之知矣。听之知也,必须声来始出,时或无声,便无听之知矣。孔子当鄙夫之未问,却真如音未临乎耳,香未接乎鼻,安得不谓其空空而无知耶?及鄙夫既问,则其事其物,两端具在,亦即如音之远近,从耳听以区分,香之美恶,从鼻嗅以辨别,鄙夫之两端,不亦从吾心之所知,以叩且竭之也哉?但学者须要识得,圣人此论,原不为鄙夫之问,而只为明此心之体。盖吾心之能知,人人皆认得,亦人人皆说得;至心体之无知,则人人认不得,人人皆说不得。天下古今之人,只缘此处认不真,便心之知也,常无主宰而憧扰,以致丧真。只此处说不出,便言之立也,多无根据而支离,以至畔道。若上智之资,深造之力也,一闻此语,则当下知体,即自澄彻,物感亦自融通,所谓无知而无不知,而天下之真知在我矣。”一堂上下,将千百余众,肃然静听,更无一息躁动。罗子亦瞑坐,少顷谓曰:“试观此际意思如何?”众欣然起曰:“一时一堂意思,却与孔门当时问答,精神大约相似矣。”曰:“岂惟精神可与对同,即初讲诸书,亦可以一一对同也。盖此一堂人品等级,诚难一概论,若此时静肃敬对,一段意气光景,则贱固不殊乎贵,上亦不殊乎下,地方远近,不能为之分,形骸长短,不能为之限。譬之苍洱海水,其来或有从瀑而下者,亦有从穴而涌者,今则澄汇一泓,镜平百里,更无高下可以分别。既无高下可以分别,则又孰可以为太过?孰可以为不及也哉?既浑然一样,而无过不及,则以是意先之劳之,亦以是意顺之从之,相通相爱,在上者真是鼓舞而弗倦,在下者亦皆平直而无枉,欲求一不仁之事,不仁之人,於此一堂之前后左右,又宁不远去而莫可得也耶?”
  问:“颜子复礼,今解作《复卦》之复,则礼从中出,其节文皆天机妙用,所谓神无方而易无体者也。乃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圣人定以《礼经》,传之今古,若一成而不易者,何也?”罗子曰:“子不观之制历者乎?夫语神妙无方,至天道极矣,然其寒暑之往来,朔望之盈虚,昼夜之长短,圣人一切可以历数纪之,吻合而无差焉。初不谓天道之神化而节序,即不可以预期也。此无他,盖圣人于上古历元,钩深致远,有以洞见其根底,而悉达其几微,故其於运行躔度,可以千载而必之今日,亦可以此时而俟之百世。我夫子以求仁为宗,正千岁日至,其所洞见而悉达者也。故复以自知,而天之根即礼之源也,所谓乾知大始,统天时出者乎?黄中通理,畅达四肢,而礼之出,即天之运也,所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者乎?颜氏博文约礼,感夫子之循循善诱,是则三百三千,而着之经曲之常者也;如有立卓叹夫子之瞻忽末由,是则天根自复而化,不可为者也。夫子之为教,与颜子之为学,要皆不出仁礼两端,要皆本诸天心一脉。吾人用志浮浅,便安习气,其则古称先者,稍知崇尚圣经,然於根源所自,茫昧弗辨,不知人而不仁,其如礼何!是拙匠之徒,执规矩而不思心巧者也。其直信良心者,稍知道本自然,然于圣贤成法,忽略弗讲,不知人不学礼,其何以立!是巧匠之徒,竭目力而不以规矩者也。”
  罗子曰:“仁,心体也,克复便是仁。仁者完得吾心体,使合着人心体,合着处便是归仁。此只在我心体上论,不是说天下皆归吾仁。”
  问:“做人路头,极是多端,而慎独二字,圣贤尤加意焉。盖人到独知,纵外边千万弥缝,或也好看,中心再躲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