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广西,两迁至云南左布政,以太仆卿召,转吏部右侍郎,未离滇而卒,戊子岁也,年六十四。
  先生之学,墨守敬斋,在狱中著《性书》三卷,其言程、朱教人,拳拳以诚敬为入门,学者岂必多言,惟去其念虑之不诚不敬者,使心地光明笃实,邪僻诡谲之意勿留其间,不患不至於古人矣。时文成《朱子晚年定论》初出,以朱子到底归於存养。先生谓文公论心学凡三变:如《存斋记》所言“心之为物,不可以形体求,不可以闻见得,惟存之之久,则日用之间若有见焉”,此则少年学禅,见得昭昭灵灵意思。及见延平,尽悟其失;复会南轩,始闻五峰之学,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未免阙却平时涵养一节工夫。《别南轩诗》:“惟应酬酢处,特达见本根。”《答叔京书》尾谓“南轩入处精切”,皆谓此也。後来自悟其失,改定已发未发之论,然後体用不偏,动静交致其力,功夫方得浑全。此其终身定见也,安得以其入门功夫谓之晚年哉!
  愚按:此辨正先生之得统於师门处。《居业录》云:“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本体?”是即文成少年之见也。又云:“操存涵养是静中工夫,思索省察是动上工夫,动静二端,时节界限甚明,工夫所施,各有所当,不可混杂。”是即文公动静交致其力,方得浑全,而以单提涵养者为不全也。虽然,动静者,时也;吾心之体,不著於时者也。分工夫为两节,则静不能该动,动不能摄静,岂得为无弊哉!其《性书》之作,兼理气论性,深闢性即理也之言。盖分理是理、气是气,截然为二,并朱子之意而失之。有云:“气尝能辅理之美矣,理岂不救气之衰乎?”整庵非之曰:“不谓理气交相为赐如此。”



卷四 崇仁学案四

太仆夏东巖先生尚朴

  夏尚朴字敦夫,别号东巖,永丰人。从学於娄一斋谅。登正德辛未进士第。历部属、守惠州、山东提学道,至南京太仆少卿。逆瑾擅政,遂归。王文成赠诗,有“含瑟春风”之句,先生答曰:“孔门沂水春风景,不出虞廷敬畏情。”先生传主敬之学,谓“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魏庄渠叹为至言。然而訾“象山之学,以收敛精神为主。吾儒收敛精神,要照管许多道理,不是徒收敛也”,信如兹言,则总然提起,亦未必便是天理,无乃自背其说乎?盖先生认心与理为二,谓心所以穷理,不足以尽理,阳明点出“心即理也”一言,何怪不视为河汉乎!
夏东巖文集

  卓然竖起此心,便有天旋地转气象。
  学者涵养此心,须如鱼之游泳於水始得。
  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
  君子之心,纤恶不容,如人眼中着不得一些尘埃。
  学者须收敛精神,譬如一炉火,聚则光燄四出,才拨开便昏黑了。
  寻常读“与点”一章,只说胸次脱洒是尧、舜气象;近读《二典》、《三谟》,方知兢兢业业是尧、舜气象。尝以此语双门詹困夫,困夫云:“此言甚善。先兄复斋有诗云:‘便如曾点象尧舜,怕有余风入老庄。’”乃知先辈聪明,亦尝看到此。
  朱子云:“颜子之乐平淡,曾点之乐劳攘。”近观《击壤集》,尧夫之乐比之曾点尤劳攘。程子云:“敬则自然和乐。”和乐只是心中无事,方是孔、颜乐处。
  道理是个甜的物事。朱子《训蒙诗》云:“行处心安思处得,余甘尝溢齿牙中。”非譬喻也。
  不问此心静与不静,只问此心敬与不敬,敬则心自静矣。譬如桶,箍才放下,便分散了。
  白沙云:“斯理也,宋儒言之傋矣,吾尝恶其太严也。”此与东坡要与伊川打破敬字意思一般,盖东坡学佛,而白沙之学近禅,故云尔。然尝观之,程子云:“会得底,活泼泼地;不会得底,只是弄精神。”又曰:“与其内是而非外,不若内外之两忘,两忘则澄然无事矣。”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未尝致纤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也。”朱子云:“才觉得间断,便已接续了。”曷尝过於严乎?至於发用处,天理人欲,间不容发,省察克治,不容少缓,看《二典》、《三谟》,君臣互相戒敕,视三代为尤严,其亦可恶乎?
  李延平云:“人於旦昼之间,不至牿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矣。”此是喜怒哀乐未发气象。
  吾儒之学,静中须有物,譬如果核,虽未萌芽,然其中自有一点生意。释、老所谓静,特虚无寂灭而已,如枯木死灰,安有物乎?
  敬则不是装点外事,乃是吾心之当然,有不容不然者。寻常验之,敬则心便安,才放下则此心便不安矣。所谓敬者,只如俗说“常打起精采”是也。
  理与气合,是浩然之气,才与理违,是客气。
  义由中出,犹快刀利斧劈将去,使事事合宜,是集义;若务矫饰徇外,即是义袭。袭,犹袭裘之袭。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自註云:无欲故静。盖中正、仁义是理,主静是心,惟其心无欲而静,则此理自然动静周流不息矣。观《通书》,无欲则静虚动直可见矣。主静之静,不与动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