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横,横非庸臣之所能也。臣兢兢惟拱言是听,仅以考察一事与之相左,臣真庸臣也。若拱者然后可谓之横也已。”诏驰驿归。杜门著述,拟作《二通》,以括今古之书。内篇曰《经世通》,外篇曰《出世通》。内篇又分二门:曰史,曰业。史之为部四:曰经,曰传,曰制,曰志。业之为部四:曰典,曰行,曰艺,曰术。外篇亦分二门:曰说,曰宗。说之为部三:曰经,曰律,曰论。宗之为部一:曰单传直指。书虽未成,而其绪可寻也。万历四年三月十五日卒,年六十九。赠少保,谥文肃。
  先生之学,李贽谓其得之徐波石。按先生之论中也,曰“世儒解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而不知言中为何物。今夫置器於地,平正端审,然后曰‘此器不偏不倚’;度物之数,长短适中,然后曰‘此物无过不及’。今舍其器物,未问其作何名状,而但称曰‘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则茫茫虚号,何所指归?若以为物物有天然之则,事事有当可之处,夫天然之则,在此物者,不能以该於彼物;当可之处,在此事者,不能以通於他事。若以为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则动静云为之际,自无过不及之差,此又以中为学问之效。宁有三圣心传,不指其体而仅言其效乎?”波石之论中也,亦曰:“伊川有堂之中为中,国之中为中,若中可拟而明也,《易》不当曰神无方而易无体矣。”故知先生有所授受也。先生初不自讳其非禅学,常与徐鲁源相遇,鲁源言:“学问当有所取,有所舍。”先生厉声曰:“吾这里无取无舍,宛然宗门作用也。”其答友人云:“仆之为禅,自弱冠以来,敢欺人哉!试观仆之行事立身於名教,有悖谬者乎?则禅之不足以害人明矣。仆盖以身证之,非世儒徒以口说诤论比也。”先生谓“禅不足以害人”者,亦自有说:“朱子云:‘佛学至禅学大坏。’盖至於今,禅学至棒喝而又大坏。棒喝因付嘱源流,而又大坏。就禅教中分之为两:曰如来禅,曰祖师禅。如来禅者,先儒所谓语上而遗下,弥近理而大乱真者是也。祖师禅者,纵横捭阖,纯以机法小慧牢笼出没其间,不啻远理而失真矣。今之为释氏者,中分天下之人,非祖师禅勿贵,递相嘱付,聚群不逞之徒,教之以机械变诈,皇皇求利,其害宁止於洪水猛兽哉!故吾见今之学禅而有得者,求一朴实自好之士而无有。假使达摩复来,必当折棒噤口,涂抹源流,而后佛道可兴。”先生之所谓“不足以害人”者,亦从弥近理而大乱真者学之。古来如大年、东坡、无垢、了翁一辈,皆出於此。若其远理而失真者,则断断无一好人也。先生常游嵩高、抱犊、伏牛诸山,德清蔡子木问道,述七图示之:其一《混元图》 ,其二《出庚图》 ,其三《浴魄图》 ,其四《伊字三点之图》 ,其五《卍字轮相之图》 ,其六周子《太极图》,其七《河图》。谓一以摄六,六以显一,一者真空也,六者妙有也,世间法与出世法皆备矣。先生盖见沩仰以图相创立宗旨,与《太极图》相似,故扭合为一,而不顾其理之然否也。夫《太极》只一圈耳,一圈之外,不可更加一圈也。仰山之图相九十七,一圆分主一事,不得谓之混元矣。是故形同而实异也。《出庚》、《浴魄》,魏伯阳以月象附会纳甲,赵汝楳、朱风林皆常驳之,与《太极》益不合矣。英雄欺人,徒自欺耳!
杂著

  中之名何称哉?其性命之总名也欤?乃圆满充足之号,无亏无盈,无首无尾,无分别同异之义。其体则太始之元,太乙之真;其材则二仪之精,五行之秀。以言其浑成,则为元命;以言其圆明,则为元性。不立一知,而不见其不足,包括万德,而不见其有余者,其惟中乎!天高明,而中与之高明;地博厚,而中与之博厚;万古悠久无疆,而中与之无疆。执之者,如宝珠在握,而珠外有余光,其极也,千珠历落,而彩射无边;如古镜当台,而镜外有余照,其极也,万镜交辉,而光影无尽。命自我立,性自我具,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参赞位育,辅相裁成。跻之者,莫甚於尧、舜之圣矣,下逮三代圣贤,无不於此成道。而吾夫子,拔起千载之后,直以尧、舜为宗。其始志学,以至耳顺、从心之年,无非此执中之指。至其孙伋始著为书,曰《中庸》,欲以深明斯道。而世儒不达,徒以意度解诂,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而不指言中为何物。今夫置器於地,平正端审,然后曰“此器不偏不倚”;度物之数,长短适中,然后曰“此物无过不及”。今舍其器物,未问其作何名状,而但称曰“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则茫茫虚号,何所指归耶?若以为物物有天然之则,事事有当可之处,吾能精一以讨,求之执之於心,以为常法,则其说又有不然者。夫天然之则,在此物者,不能以该於彼物;当可之处,在此事者,不能以通於他事。若执一,则无异於刻舟之愚;若徇万,则有同於雕形之苦。以是为大圣人,尽性至命,笃恭无为之道,奚其可哉!若以用精一之功,以从事於人心道心之间,必使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则动静云为之际,自无过不及之差。此又以中为学问之效,而三圣相授之时,不指其体而仅言其效,舍道心精一,而举其行事无过不及之处,以为执守之地,若非《古文尚书》之出,则《论语》之记亦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