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物尽乎?但自古至今,生气渐促,其醇气之耗,智巧之深,终非古比。
  或问“事物有大小,应之不能无取舍”。此正是功利之心,千驷万踵之取予一念也。众人在事上见,故有大小;圣人却只在发念处见,故不论事物之大小,一念不安,即不忍为人,无善可为,只不可为恶,有心为善,善亦恶也。
尤西川纪闻

  近斋说:“阳明始教人存天理,去人欲。他日谓门人曰:‘何谓天理?’门人请问,曰:‘心之良知是也。’他日又曰:‘何谓良知?’门人请问,曰:‘是非之心是也。’”
  近斋言:“阳明云:‘诸友皆数千里外来,人皆谓我有益於朋友,我自觉我取朋友之益为多。’又云:‘我全得朋友讲聚,所以此中日觉精明,若一二日无朋友,志气便觉自满,便觉怠惰之习复生。’”又说:“阳明逢人便与讲学,门人疑之。叹曰:‘我如今譬如一箇食馆相似,有客过此,吃与不吃,都让他一让,当有吃者。’”
  近斋曰:“阳明在南都时,有私怨阳明者,诬奏极其丑诋。始见颇怒,旋自省曰:‘此不得放过。’掩卷自反,俟其心平气和再展看。又怒,又掩卷自反。久之真如飘风浮霭,略无芥带。是后虽有大毁谤,大利害,皆不为动。尝告学者曰:‘君子之学,务求在己,而己毁誉荣辱之来,非惟不以动其心,且资之以为切磋砥砺之地,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正以无入而非学也。’”
  近斋说:“阳明不自用,善用人。人有一分才也,用了再不错,故所向成功。”
  近斋曰:“昔侍先师,一友自言:‘觉功夫不济,无奈人欲间断天理何?’师曰:‘若如汝言,功夫尽好了,如何说不济,我只怕你是天理间断人欲耳。’其友茫然。”
  近斋解格物之格,与阳明大指不殊,而字说稍异。予问:“曾就正否?”近斋叹曰:“此终天之恨也。”
  一日与近斋夜坐,予曰:“由先生说没有甚么。”曰:“没有甚么呀!”
  近斋曰:“精粗一理,精上用功。”他日举似,则曰:“本无精粗。”
  近斋曰:“三年前悟知止为彻底,为圣功之准。近六月中病卧,忽觉前辈言过不及与中,皆是汗浸之言,必须知分之所在,然后可以考其过不及与中之所在。为其分之所当为中也,无为也。不当为而为者,便是过,便是有为;至於当为而不为,便是不及,便是有为。

恭节周讷谿先生怡

  周怡字顺之,号讷谿,宣州太平人。嘉靖戊戌进士。授顺德推官,入为吏科给事中。上疏劾相嵩,且言:“陞下日事祷祀,而四方水旱愈甚。”杖阙下,系锦衣卫狱,历三年。上用箕神之言,释先生与杨斛山、刘晴川三人。未弥月,上为箕神造台,太宰熊浃极言不可,上怒,罢浃,而复逮三人狱中。又历两年,内殿灾,上於火光中,恍惚闻神语令释三人者,於是得释。家居十九年。穆宗登极,起太常少卿。所上封事,刺及内侍,出为山东佥事,转南京司业,复入为太常。隆庆三年十月,卒於家,年六十四。早岁师事东廓、龙溪,於《传习录》身体而力行之。海内凡名王氏学者,不远千里,求其印证。不喜为无实之谈,所谓节义而至於道者也。
尤西川纪闻

  讷谿说:“阳明一日早起看天,欲有事,即自觉曰:‘人方望雨,我乃欲天晴。’其省如此。”
  讷谿说:“东廓讲学京师,一士人诮之曰:‘今之讲学者,皆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桀之行者也。’东廓曰:‘如子所言,固亦有之。然未闻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而行尧之行者也。如欲得行尧之行者,须於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者求之。且不服尧之服,不诵尧之言,又恶在其行尧之行也?’士人愧服。”
  讷谿谓:“司训邵西林曰:‘子愤士之不率教乎?譬诸津济,游人喧渡,则长年三老,舣舟受直,择可而载。若野岸舟横,客行不顾,则招招舟子,岂容自已?凡教倦即是学厌。’”
  西川问学,曰:“信心。”
  思不出位,是不过其则。
  士有改行者,西川谓“初念未真”。曰:“不然,惟圣罔念作狂,君子小人,何常之有?”
  当此世界,若无二三子,未免孤立无徒。
囚对

  周子被罪下狱,手有梏,足有镣,坐卧有匣,日有数人监之,喟然曰:“余今而始知检也。手有梏则恭,足有镣则重,卧坐有匣则不敢以妄动,监之众则不敢以妄言,行有镣则疾徐有节,余今而始知检也。”

提学薛方山先生应旂

  薛应旂号方山,武进人。嘉靖乙未进士。知慈谿县,转南考功,陞浙江提学副使。其鋻识甚精,试慈谿,得向程卷曰:“今科元也。”及试余姚,得诸大圭卷,谓向程曰:“子非元矣,有大圭在。”已果如其言。先生为考功时,寘龙溪於察典,论者以为逢迎贵溪。其实龙溪言行不掩,先生盖借龙溪以正学术也。先生尝及南野之门,而一时诸儒,不许其名王氏学者,以此节也。然东林之学,顾导源於此,岂可没哉!
薛方山纪述

  古之学者,知即为行,事即为学。今之学者,离行言知,外事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