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惜其为他异说所乱,故约之中正,以明卦、爻之指,黜异说之妄,以示道德之归。其余《文言》、《上下系》、《说卦》诸篇,所著之人,或在孔子之前,或在孔子后,或与孔子同时,习《易》者,汇为一书,后世不深考,以为皆孔子作,故《彖》、《象》揜郁未振,而《十翼》讲诵独多。魏、晋而后,遂与老、庄并行,号为孔、老。佛学后出,其变为禅。喜其说者,以为与孔子不异,亦援《十翼》以自况,故又号为儒、释。本朝承平时,禅说尤炽。豪杰之士,有欲修明吾说以胜之者,而周、张,二程出焉,自谓出入于老、佛甚久,已而曰「吾道固有之矣」。故无极太极,动静男女,太和参两,形气聚散,絪缊感通,有直内,无方外,不足以入尧、舜之道,皆本于《十翼》,以为此吾所有之道,非彼之道也。及其启教后学,于子思、孟子之新说奇论,皆特发明之,大抵欲抑浮屠之锋锐,而示吾所有之道若此。然不悟《十翼》非孔子作,则道之本统尚晦,不知夷、狄之学,本与中国异。

  案:佛在西南数万里外,未尝以其学求胜于中国。其俗无君臣父子,安得以人伦义理责之。特中国好异者,折而从彼,盖禁令不立而然。圣贤在上,犹反手,恶在校是非,角胜负哉!

  而徒以新说奇论辟之,则子思、孟子之失遂彰。范育序《正蒙》,谓「此书以《六经》所未载,圣人所不言者,与浮屠、老子辩,岂非以病为药,而与寇盗设郛郭,助之捍御乎」﹖呜呼!道果止于孟子而遂绝邪﹖其果至是而复传邪﹖孔子曰:「学而时习之」,然则不习而已矣!

  案:浮屠书言识心,非曰识此心;言见性,非曰见此性;其灭,非断灭;其觉,非觉知;其所谓道,固非吾所有,而吾所谓道,亦非彼所知也。予每患自昔儒者与浮屠辩,不越此四端,不合之以自同,则离之以自异,然不知其所谓而强言之,则其失愈大,其害愈深矣。予欲析言,则其词类浮屠,故略发之而已。昔列御寇自言「忘其身而能御风」,又言「至诚者,入火不燔,入水不溺」。以是为道,大妄矣。若浮屠之妄,则又何止此。其言「天地之表,六合之外,无际无极,皆其身所亲历,足所亲履,目习见而耳习闻也」。以为世外坏特广博之论,置之可矣。今儒者乃援引《大传》「天地絪缊」,「通昼夜之道而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思「诚之不可揜」;孟子「大而化」,「圣而不可知」,而曰「吾所有之道,盖若是也」。誉之者以自同,毁之者以自异。嘻,末矣!(以上谢山补。)

  水心习学记言

  舜言精一而不详,伊尹言一德详矣。至孔子于道及学,始皆言「一以贯之」。夫行之于身,必待施之于人,措之于治,是一将有时而隐。孔子不必待其人与治也。道者,自古以为微眇难见。学者,自古以为纤悉难统。今得其所谓一,贯通上下,万变逢原,故不必其人之可化,不必其治之有立,虽极乱大坏绝灭蠹朽之余,而道固常存,学固常明,不以身殁而遂隐也。然予尝疑孔子既以一贯语曾子,直唯而止,无所问质,若素知之者,以其告孟敬子者考之,乃有粗细之异,贵贱之别,未知于一贯之理果合否﹖曾子又自转为忠恕。忠以尽己,恕以尽人,虽曰内外合一,而自古圣人经纬天地之妙用,固不止于是。疑此语未经孔子是正,恐亦不可便以为准也。子贡虽分截文章性命,自绝于其大者而不敢近,孔子丁宁告之,使决知此道虽未尝离学,而不在于学,其所以识之者,一以贯之而已。是曾子之易听,反不若子贡之难晓。至于近世之学,但夸大曾子一贯之说,而子贡之所闻者,殆置而不言。此又予之所不能测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近世以曾子为亲传孔子之道,死复传之于人,在此一章。案曾子末后,语不及正于孔子。以为曾子自传其所得之道则可,以为得孔子之道而传之则不可。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所传皆一道。孔子以教其徒,而所受各不同。以为虽不同,而皆受之孔子则可,以为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而曾子独受而传之人,大不可也。孔子尝告曾子「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既唯之,而自以为忠恕。案孔子告颜子「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盖己不必是,人不必非,克己以尽物可也。若「动容貌而远暴慢,正颜色而近信,出辞气而远鄙倍」,则专以己为是,以人为非,而克与未克,归与不归,皆不可知,但以己形物而已。且其言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而「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尊其所贵,忽其所贱,又与一贯之指不合,故曰「非得孔子之道而传之」也。夫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非特以身传也,存之于书,所以考其德,得之于言,所以知其心,故孔子称「天之未丧斯文」为己之责,独颜渊谓「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余无见焉。夫托孤寄命,虽曰必全其节,任重道远,可惜止于其身。然则继周之损益为难知,《六艺》之统纪为难识,故曰非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受而传之也。传之有无,道之大事也。世以曾子为能传,而予以为不能,予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