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差池,道理不进者,只为多有坐此境界中耳!禅学者则不然。渠亦有此病,却只要绝念不采,以是为息灭,殊非吾儒就事上各有条理也。元晦试更以是思之,如何﹖或体究得不以为然,便示报为望!

  朱子注曰:后见先生,又云:「前日所答,只是掳今日病处说《语录》中意,却未尽。他所以如此说,只是提破,随人分量看得如何。若地位高底人,微有如此处,只如此提破,便涣然冰释,无复疑滞矣。」                 

  在此粗安,第终不乐于此。若以为随所寓而安之,即于此臲卼便不是。此微处皆学者之大病。大凡只于微处充扩之,方见碍者大耳。

  宗羲案:朱子言:「余之始学,亦务为儱侗宏阔之言,好同而恶异,喜大而耻于小。而延平之言曰:『吾儒之学,所以异于异端者,理一而分殊也。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殊耳。』余心疑而不服,以为天下之理,一而已,何为多事若是!同安官余,以延平之言反复思之,始知其不我欺矣。」自朱子为是言,于是后之学者多向万殊上理会,以自托于穷理之说,而支离之患生矣。亦思延平默坐澄心,其起手皆从理一。穷理者,穷此一也。所谓万殊者,直达之而已矣。若不见理一,则茫然不知何者为殊,殊亦殊个甚么,为学次第,鲜有不紊乱者。切莫将朱子之言错会!

  附录

  朱子曰:李先生意,只是要得学者静中有个主宰存养处。

  又曰: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然当时亲炙之时,贪听讲论,又方窃好章句训诂之习,不得尽心于此。至今若存若亡,无一的实见处,孤负教育之意。每一念此,未尝不愧汗沾衣也!

  又曰:熹早从先生学,受《中庸》之书,求喜怒哀乐未发之旨,未达而先生没。余窃自悼其不敏,若穷人之无归。闻张钦夫得衡山胡氏学,则往从而问焉。钦夫告余以所闻,亦未之省也。暇日料检故书,得当时往还书稿一编,题曰《中和旧说》,独恨不得奉而质诸李氏之门。然以先生之所已言者推之,知其所未言者,其或不远矣。

  又曰:「中和」二字,该道之体用,以人言之,则未发、已发之谓。旧闻李先生论此最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恨已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径言无也」,又云「致字如致师之致」,又如「先言慎独,后及中和」,此意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略,后来又不深思,遂成蹉过,孤负此翁耳!

  又曰:昔闻先生之言教,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工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

  又曰:李先生不要人强行,须有见得处方行,所谓洒然处。  

  又曰:李先生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到后来也是琢磨之功。在乡若不异于常人,乡曲

  以上底人只道他是个善人。他也略不与人说,待问了方与说。

  又曰:李先生涵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如寻常人去近处必徐行,出远处行必稍急;先生去近处也如此,出远处亦只如此。寻常人叫一人,叫之二三声不至,则声必厉;先生叫之不至,声不加于前也。又有坐处壁间有字,某每常亦须起头一看,若先生则不然。方其坐时,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则必起就壁下视之。其不为事物所胜,大率若此。

  又曰: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驰马数里而归。后来养成徐缓,虽行一二里路,常委蛇缓步,如从容室中也。

  又曰:李先生终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无隤堕之气。

  又曰:李先生居处有常,不作费力事。所居狭隘,屋宇卑小。及子弟渐长,逐间接起,又接起厅屋,亦有小书室。然其齐整潇洒,安物皆有常处。其制行不异于人。亦尝为任希纯教授延入学作职事,居常无甚异同,颓如也。真得龟山法门!

  又曰:李先生不著书,不作文,颓然若一田夫野老。

  又曰:先生说一步,是一步。如说「仁者其言也讱」,熹当时为之语云「圣人如天覆万物」云云,先生曰:「不要如此广说!须穷『其言也讱』前头,如何要得一进步处。」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和靖学案》。)

  又曰:人若着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人不可堪者,持以自比,亦可以少安矣。」始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