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矣!

  又曰:朱子谓程子《识仁篇》乃地位高者之事,故《近思录》遗之。然「诚敬存之」四字,自是中道而立。

  又曰:《识仁》一篇,总只是状仁体合下来如此,当下认取,活泼泼地,不须着纤毫气力,所谓「我固有之」也。然诚敬为力,乃是无着力处。盖把持之存,终是人为;诚敬之存,乃为天理。只是存得好,便是诚敬,诚就是存也。存正是防检,克己是也;存正是穷索,择善是也。若泥不须防检穷索,则诚敬存之当在何处﹖未免滋高明之惑。子静专言此意,固有本哉!

  顾泾阳曰:程伯子曰「仁者浑然与物同体」,只此一语已尽,何以又云「义礼智信皆仁」也﹖始颇疑其为赘。及观世之号识仁者,往往务为圆融活泼,以外媚流俗而内济其私,甚而蔑弃廉耻,决裂绳墨,闪铄回互,诳己诳人,曾不省义礼智信为何物,犹偃然自命曰仁也,然后知伯子之意远矣!

  宗羲案:明道之学,以识仁为主,浑然太和元气之流行,其披拂于人也,亦无所不入,庶乎「所过者化」矣!故其语言流转如弹丸,说「诚敬存之」便说「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说「执事须敬」便说「不可矜持太过」,惟恐稍有留滞,则与天不相似。此即孟子说「勿忘」,随以「勿助长」救之,同一埽迹法也。鸢飞鱼跃,千载旦暮。朱子谓:「明道说话浑沦,然太高,学者难看。」又谓:「程门高弟,如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下稍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了,他们只见上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故流弊至此。」此所谓程先生者,单指明道而言。其实不然。引而不发,以俟能者。若必鱼筌兔迹,以俟学人,则匠、羿有时而改变绳墨,彀率矣。朱子得力于伊川,故于明道之学,未必尽其传也。

  百家谨案:先遗献《孟子师说》解「必有事焉」:「此与明道识仁之意相合。『正』是把捉之病,『忘』是间断之病,『助』是急迫之病。故曰『不须防检,不须穷索』,『未尝致纤毫之力』。盖存得好就是诚敬,诚敬就是存也。存正是防检,克己是也;存正是穷索,择善是也。若外此而为防检穷索,便是人为,未有不犯三者之病也。」

  百家又忆姜定庵先生希辙尝于其家两水亭问先遗献「学而时习」之解,答云:「《白虎通》云:『学者,觉也,觉悟所未知也。』朱子曰:『学之为言效也,总是工夫之名。』荀子所谓『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以持养之』,皆是。然必有所指之的,则合其本体而已矣,明道之识仁是也。『时习』者,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明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久自明,安待穷索!』盖其间调停节候,如鸟之肄飞,冲然自得,便是『说』也。」

  附百家《求仁篇》:孔门之学,莫大于求仁。求仁之外,无余事矣。顾未知仁之奚若,于何求之﹖故明道云:「学者须先识仁。」第仁道至大,无可名言,又非悬空想 像可得。即《识仁篇》所言「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虽其言仁大旨已尽,而在学者仍未易识如何之为浑然,如何之为义礼智信而为仁也。继此云「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又是识后之工夫。其识前之工夫,止于「不须穷索」句中带补出「存久自明」句,而存之之道在「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是程子于识前识后俱以一「存」统之也。而先儒以为此地位高者之事,非浅学可几,然则为浅学者于何而可以识仁﹖仁不易遽识,仍当于未识前思所以求之之方,此耒史《求仁篇》之所由作也。夫天下沿流而不获者,则当溯其源。求仁之言,出于孔子,则当还自孔子之言仁者以求之。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礼,天则也,摄心之规矩也。心不踰乎矩,而有不仁者乎﹖此以礼求仁也。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朱子曰:「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此以敬恕求仁也。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此言顾行、,行顾言,心存乎慥慥而不自知其缄默,以求仁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曰「先难而后获」,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此以仁者之心,胞与为怀,自强远利,无在而不存,以求仁也。子贡问为仁,子曰:「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此求仁于友辅者也。子张问仁,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此求仁于感应者也。其在人而直与之以仁者,于微、箕、比干则曰「殷有三仁」,于伯夷、叔齐则曰「求仁而得仁」,盖五人迹虽不同,俱能以此恻怛之苦心,恳挚婉转于伦类间,而克全其至性者也。于颜子曰「三月不违」,与其不迁不贰,复礼而庶几也。于管仲曰「如其仁」,就其功亦可称也。至于仲弓可使南面矣,子路可使治赋矣,冉有可使为宰矣,子华 可使掌朝会矣,皆曰「不知其仁」,不欲以才混德也。子文之忠,文子之清,曰「未知,焉得仁」,不可以一节概生平也。宰我之食稻衣锦,季氏之舞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