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稻田黄茂、收获登场之时,至夜呼群板缘而上,以延睇遐瞩。平地亦持械支柝,彻晓巡伺,以防奸宄。此亦同井相助之意。

  收成后,于屋傍别筑室,围以竹菔、覆以茅苫,连穗倒而悬之,令易干,名曰「禾间」。其粟名「倭」,粒大而性■〈麦占〉,略似糯米。蒸熟摊冷、以手掬而食之。

  番无碾米之具,以大木为臼、直木为杵,带穗舂令脱粟,计足供一日之食。男女同作,率以为常(臼以巨木为之,高二尺余、径三尺许,虚其中;旁通三、四小孔,覆于地上。凿其面如锅底,盛米于内,番妇执杵以舂;舂则左右其手。昏暮之间、黎明之候,丁东之声远迩相间)。

  番女织杼,以大木如楮栳,凿空其中,横穿以竹,使可转,缠经于上;刓木为轴,系于腰,穿梭阖而织之。以树皮合葛丝织毡,名曰「达戈纹」;以色丝合鸟兽毛织帛,采各色草染采,斑斓相间。又有巾布等物坚致。

  番已娶者名曰「暹」,调奸有禁;未娶者名「麻达」。番女年及笄,任自择配。每日梳洗,麻达有见之属意者。馈鲜花、赠芍归荑,遂与野合,告父母成牵手焉。

  番俗初产,母携所育婗嫛同浴于溪,不怖风寒。盖番性素与水习,秋潦骤降,溪壑涨盈,腰掖葫芦,径度如驰。有病亦取水灌顶,倾舄而下,以浑身烟发为度。未发,再灌;发透,则病愈。

  番妇育儿,以大布为襁褓。有事耕织,则系布于树,较枝桠相距远近,首尾结之,若悬床然。风动枝叶飒飒然,儿酣睡其中,不颠不怖。饥则就乳之,醒仍置焉。故长不畏风寒,终岁赤裸,扳缘高树,若素习然。元次山「思大古诗」云:『婴孩寄树巅,就水捕■〈鱼鸟〉鲈;所欢同鸟兽,身意复何拘』!与此大相类。不可谓社番非无怀、葛天之民也。

  番无年岁,不辨四时,以刺桐花开为一度。每当花红草绿之时,整洁牛车,番女梳洗盛妆饰,登车往邻社游观,麻达执鞭为之驱。途中亲识相遇,掷果为戏。行人有目送之而称其艳冶者,男女均以为快。

  台地未入版图以前,番惟以射猎为生,名曰「出草」;至今尚沿其俗。十龄以上,即令演弓矢;练习既熟,三、四十步外,取的必中。当春深草茂,则邀集社众各持器械、带猎犬,逐之呼噪,四面围猎。得鹿则刺喉吮其血,或禽免生啖之;咸其脏腹令生蛆,名曰「肉笋」,以为美馔。其皮,则以易汉人盐、米、烟、布等物。

  番俗从幼学走,以轻捷较胜负。及长,一日能驰三百余里,虽快马不能及。秋淋泥泞,星夜驰公文能速达;臂带铁钏、手执铜瓦,走则以瓦扣钏,一步一击、不疾不徐,远闻数里,亦忘疲焉。

  农事既毕,各番互相邀饮;必令酒多,不拘殽核。男女杂坐讙呼;其最相亲爱者,亚肩并唇,取酒从上舄下,双入于口,倾流满地,以为快乐。若汉人阑入,便拉同饮;不醉不止。

  归化已久,熟番亦知稼穑为重。凡社中旧管埔地,皆芟刈草莱成田园;虑旱潦者,亦学汉人筑圳,从内山开掘,疏引溪流以资灌溉(开圳引水,竭力甚于汉人。旧种田插秧,获稻无常时;收成以手摘穗。近亦依岁时种获,鲜用鎌铚)。

  番女有缈绵氏之戏,即秋千也;以缈为飞、以绵氏为天,意以为飞天耳。每风和景明,招邀同伴,堆髻盘花、靓妆丽服,以银钱珊瑚珠贯肩背,条脱缠腕、累累相比,欢呼游戏。台人有『云霭碧梧飞彩凤,花移丹桂下姮蛾』之句,咏其事。

  台番涵濡德化,亦有礼让之风。卑幼遇尊长,却步道傍,背面而立;俟其过,始随行。若驾车,则远引以避。如遇同辈,亦停车通问,相让而行:不可以蛮俗鄙之也。

  鹿场多荒草,高丈余,一望不知其极。逐鹿因风所向,三面纵火烧焚;前留一面,各番负弓矢、持镖槊,俟其奔逸,围烧擒杀。汉人有私往场中捕鹿者,被获,用竹杆将两手平缚,鸣官究治,谓为误饷;相识者面或不言,暗伏镖箭以射之。若雉兔则不禁也(「番俗杂记」。番所获鹿箸肉,悉呈土官,番众仅得鹿脏;亦亲上敬长之意也)。

  新官莅任,各社土官瞻谒,例有馈献;率普通事书记醵金,承办羊豕、鹅鸭、惠泉、包酒,从中侵渔,不止加倍。

  生番素喜为乱;苟有不足,则出山屠杀商民。然抚此类也,若专以威,则难捣其穴;或柔以惠,则难饱其贪。要当示之以威武、怀之以德意,驾驭有术,不敢背叛。且各社自树其党,不相统辖;力分则薄,较易绳束。又其俗尚杀人,以为武勇;所屠人头挖去皮肉、煮去脂膏,涂以金色,藏诸高阁,以多较胜,私为豪杰云(「海上事略」)。

  生番杀人,台中常事。此辈虽有人形,全无人理;穿林飞箐,如鸟兽猿猴。抚之不能、剿之不忍,则亦未如之何矣。惟有于出没要隘必经之途,游巡设伏,大张炮火,虚示军威,使彼畏惧而不敢出耳。然此皆由于地广人稀,不辟不聚之故;不尽由侵扰而然。盖生番所行之处,必林木丛茂、荆榛芜秽,可以藏身;遇田园平埔,则缩首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