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白帐,始议筑城。明日,西岸哭声震野,铁骑满西山矣。大队从东路走南昌,而以偏师先从麦源青岚诸道搜西山而后出,故未下营,已血刃数十里。
  癸酉,声桓兄金成功纳降,许为内应,奎光闻,杀之。是夜,尽撤城外屋庐,不及撤者焚之,火光烛天。王营裨将贡鳌以其军叛,斩关竟出。而黄天雷未之知也。
  报至赣州,声桓大恐,虞高兵尾之,故秘不传,从容撤还。十五日,前队至生米,闻清兵有十余骑放掠,其将以为易与,使数十人趋之争利,踹冷口桥,桥板朽断,溺死十余人。讹惊传为清兵所败。后舟即扬帆还。
  十九日,金王大队乃至,与清兵接战于北沙,败之,获其大炮三。声桓与姜冢辅盛服祓而迎之,罩以丹帛,鼓吹舁至德胜门郛中。声桓有骄色,遂勒兵入城。独郭天才以为不可,而屯营西岸。
  大兵射书城中,以布丈二,瓜子斗,与之为隐,城中莫能解者。声桓、得仁亦射书招大兵降。或曰:“未大捷,而说人降,听乎?”
  六月三日,得仁悉其精兵攻清垒,兵未集,清兵横出遮之,大败于七里街。
  清兵虽胜,而素畏王勇名,甚虑其袭之军中,时时夜惊曰:“王杂毛来也!”得仁生而腮二毛,故“杂毛”之称闻于南北。越十余日,竟城守莫敢出。
  大将军固山额真谭泰乃行营掘濠沟,筑土城,东自王家渡,属灌城,西自鸡笼山及生米。尽驱所掳丁壮老弱掘濠负土,妇女老丑者亦荷畚锸。为濠率深二丈,余广如之。远近伐山木,拆屋取其栋枋梁楣,大柯长干作排栅以为沟缘。又掘冢墓,斫棺倾尸,及未葬者悉枭之,取其匡廓墙た以为濠。溽暑督工不停晷,上曝旁蒸,死者无虑十余万,死即弃尸沟中,臭闻数十里,蝇鸟日盘飞蔽天。又役俘掳为浮沟于章江,以凌风涛,自东及西,广袤七里,上起文家坊,下至杨子洲,凡为三桥。章江故深险,而所造三桥,上直矶,中当迥γ,下当湍驶,皆没水置石,下桩为基,度及沙面且丈余之土,乃更累木叠石。叠至与水面平,而后ㄌ船墁板,加土重栈为桥。死者又数十万。会天旱水涸,功亦竟就。
  盖天启时,有广信周生者,善布施,贫福利,尝与宗室议论谋造浮桥于章江,时人皆以为狂,咨之硕师老匠,以为虽费百亿万金无益也。而大兵为辄成之。附郭东西周迥数十里间,田禾、山木、卢舍、邱墓,一望殆尽矣。
  其留筑土城在营丁壮,率日与糜一飧,半溱水,莫能名其为沟池、井泉何等也。薪刍无远近,辰出申还,疲病死者十七八。妇女各旗分取之,同营者迭嬲无昼夜。三伏溽炎,或旬月不得一盥拭。除所杀及道死、水死、自经死,而在营者亦十余万,所食牛豕皆沸汤微集而已。饱食湿卧,自愿在营而死者,亦十七八。而先至之兵已各私载卤获连轲而下,所掠男女一并斤卖。其初有不愿死者,望城破或胜,庶几生还;至是知见掠转卖,长与乡里辞也,莫不悲号动天,奋身决赴。浮尸蔽江,天为厉霾。
  而自昌邑吴城下至仪扬,舢舻货物,滟湛千余里。于是河淮南北骁悍亡命之徒,莫不忻健,愿死江西而厉餍焉。非从固山额真来而继至从军括掠满志愿者,莫能数。
  固山额真营蒲子塘,距永和门六七里,筑高台于永和门东二里,高十余丈。登台望城中,市贸往来,独行偶语,一一尽见。独留惠民门濠侧数十丈不围,纵其出入,亦藉以俘掠。
  城中情状:吴尊周托请广兵而去,诸将先后各托请援去。敦天才屯西岸,五战三胜,见城中无出战意,亦撤营去,所遣购米,运硝黄、刍油先后数百艘,见为大兵横江夹岸追击,六月二十一日西烧生米,东烧河泊所,明日烧市氵义,七月初六日烧黄土墩,八月初十日洗松湖,水遮陆藏,无一人还报者。
  而得仁方娶武都司女为继室,锦绮金宝,筐篚万千,以为聘币。亲迎之日,绣旆帷灯,香燎历乱,鼓乐前后,导从溢街巷。城外高台望见,大怪其缤纷暇豫异常,但妄意以为饬降,竟莫拟及建武侯娶妇也。笙吹方喧,忽大声震天,火光数十道,拥黑云大如车轮,飞堕城中。哄曰:“城奔!”举国狂走,相蹈藉赴池井死者无算。是时也,顷刻几溃,已而寂然。歌鼓复作,众乃稍定。晡时得铅弹于澹台祠东,秤之其重八斤,盖城外炮核,先时大若车毂之云者也。
  自建武新婚炮惊,酒荒日甚,城中兵相率醵,纵歌舞,穷夜累日。声桓面色如土,恨而已。诸将裨禀问,百不一应,惟日责姜太保,令其遣客间道出城,号召四乡起义。殷国桢请行,胡澹书入曰:“国中拥百万精兵,不能出寸步,日夜荒宴,而眼穿外援。澹非辞难者,故敢与相国诀。自金氏入城,富良,诛锄贞烈几尽;刘天驷家钞,西山解体;胡奇伟擒至,李翔凤欲释而金卒斩之,庾岭以南腐心;郭应铨兄弟不返,吉安恨之到今;支解曾亨应父子,临汝莫不咬齿。王氏杨万同时起事者,宿怨畏遍四维矣。且公以附金王而起者为义乎,不附金王者义乎?天下方乱,雄鸷并起,强者自立,弱者因人。夫戴旧主,称宗国,此固忠义士所极愿望,而亦能者风动之资也。今之确乎岿然不与畔援为伍者,独陈九思孤军五年百战,即今两家归正,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