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献公遗事  (宋)强至 撰

  公自定武入为枢密使,时仁宗嗣位未立,公请置内学教宗子,建储之意默存其中。事未及行,公秉政,仁宗倦勤甚,势渐逼,更不暇置内学。每进对罢,即论太子天下本,不可不预立,以系天下心,语日益深切,前后不可胜数。仁宗终无一言,不喜,亦不怒。公患之。他日,仁宗忽顾公谓:“朕亦有意多时。”时有二宗子尝育宫中,公乘其意动,急叩之,谓:“二宗子陛下必亦自能见其孰聪明?知否可属大计?”仁宗以英宗为言,公即将顺以彼一人便若幽厉语更不及英宗〔此句似有脱漏〕,乞降圣旨札子权判宗正司。后两府通签御札,张升太尉见之,惧,深罪公何不素议。及次日,殿上大言此事系社稷,陛下不可错。上徐曰:“此事与相公经商量来。”升下殿至中书又诘公,公曰:“此甚入思虑来不错。”升退,公笑曰:“若与之素议,岂不坏了事?”后英宗畏避不就职几半年,竟以事迫便作皇子。仁宗弥留,英宗即位之次日,疾作不能视朝,慈寿摄政。疾每甚,即独召公责曰:“相公自看取!”公谓不须如此,但服下涎药自无事。公尝药以进,英宗怒以药覆公,公徐进药而退。慈寿一日又独召公入,英宗疾甚,直视二王,谓公曰:“何不立长君?此辈做不得,相公错也。”公退立,俱无言。慈寿一日又谓公:“人皆谓错。”公曰:“不错。”慈寿怒曰:“文字满前后,虽大臣亦有言者。”公力开陈以为不然。卒能翼清,躬复大位,皆公力也。

  英宗寝疾时,公一日进对罢,谓慈寿曰:“上疾,须太后护视,若上不豫,太后亦未得安。”慈寿怒曰:“相公是何等语!”当时同列皆谓太峻,退至中书,往往责公。公曰:“诸君不思耳!两宫素相疑,彼又内事皆在手,天性既薄,若狃于权位,摇于阉官女谒之言,或有不测何以禁之?”众服其远识。后觇宫中,果调护日益加。上后疾愈,慈寿不肯还政,公每进对罢,即历陈前代母后之戒,惧位不可,久居必有祸,必尝观知之。后曰:“妇人岂知观史!”慈寿色勃声励,前后以十数。他日复谓:“若复辟后,礼数必有加不敢损,如不然,臣独当责。”慈寿曰:“此言何足据?”慈寿一日忽谓公:“本欲且管三二年,教养疾,相公乃如此!”公乘机力陈:“上前日出祈雨,应,万姓亦皆知上无恙,天人如此,不可不还政。”次日遂批出还政。英宗既临朝,公请加慈寿礼数,英宗曰:“相公休奖纵母后。”公曰:“慈寿也,始深不肯放,下臣诱以利害,动以祸福,仅能复辟。彼遗太山之重,陛下乃惜一鸡子之轻。”英宗尚迟疑,富公在其旁言曰:“何啻太山!”议遂决。即遂建庆寿宫,岁时称圣躬万福,出入加仪卫焉。

  人有以使永昭陵后。公不退为问者,曰:是时英宗始立,疾作不任事,慈寿怀二三时在永昭。一日遣一近珰小封亲札,谕英宗狂惑等事。问相公如何?公报曰:“若言语无节,慈寿既云未定叠,未定叠人言何足怪!”他日复遣使见逼甚,公曰:“只乞与曾公亮已下商量。”曾公辈果不敢当,皆云候韩琦回。公是时既使回,且正内变矣。一日奏对罢,直论以为太后既无亲出子,上幸养在宫中久,先帝有诏与子,其于子母不为不顺,若更怀犹豫听谗佞,祸乱必由此起。立人之子,人皆知不若立己之子,然太后既无子,不得不自认业。慈寿由此语塞,不复出口。琦是时岂暇自顾进退之分!未几,英宗上仙,今上即位。一日遂恳辞位,上流涕,谓相公欲何之。琦一日又尽持四方士人见责不退书开陈,以谓清议不容如此,岂敢安位?上又流涕不语。请益坚,他日忽宣谕已有恩命云,亦不久在外虚冢席以待。故除两镇,有“衮衣待还”之语。公复进见,谓制语太过,使臣不得安外,乞改之。上不许,遂之相复移雍。上使谕之,只候西帅回召。既而召见,琦是时已知不可为,坚请还相,次改北门,事由此分矣。

  仁庙疾,欲立英宗。时允弼最尊属,心颇不平,且有语。一日,仁宗疾亟,英宗已立,亲王皆入后殿。国朝制度,嗣天子即位,先亲王贺,次六军,次见百官。公是时先独召允弼入,称先帝晏驾,皇子即位,大王贺。允弼问:“皇子谓谁?”曰:“某人。”允弼曰:“岂有团练使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诏。”允弼曰:“乌用宰相。”遂循殿陛上,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无礼!”左右甲士皆至,遂贺。次召诸亲王见,六军百官中外晏然。

  英宗立数日,百官朝晡临两府,立殿两庑,上垂帘。英宗忽疾作,厉声大呼,谓杀某二府。愕视不知所处,公独投杖褰帘而入,见上乃疾作,非有他变。宫人壁后遁去,不敢前,公乃扶上呼左右翼入。时曾公已下皆汗浃背,以事出不意也。

  英宗初晏驾,急召上未至。英宗复手动,曾公愕然,亟告公欲止召太子。公拒之曰:“先帝复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上。其远权知变如此。

  英宗初立,外六班有谋变者,或告于公。公曰:“事不成不过族耳,吾不惧也。”既而卒无事。

  英宗即政,公以其勇智不奇出,可与有为。乃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