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锡言,在隋朝诸儒,惟王通能明王道,隐白牛谷,游其门者,皆天下俊杰。著书于家,既没,谥曰:文中子。则苏威公等实其朋友门人无疑,非子弟誉之太过无疑,不但司空图、皮日休重其书亦无疑也。禹锡之言,岂文正偶不见耶?文正之传,康节之赞,俱未行于世,予故表出之。程伊川亦曰:“文中子格言,前无荀卿、扬雄也。”
  予家旧藏司马文正公隶书《无为赞》,按公传家集无之,曰:“为黄、老者,以心如死灰,形如槁木,为无为。迂叟以为不然,作《无为赞》曰:‘治心以正,保躬以静,进退有义,得失有命。守道在己,成功则天,为者败之,不如自然。’”章子厚在丞相府,顾坐客曰:“延安帅章质夫,因板筑发地,得大竹根,半已变石。西边自昔无竹,亦一异也。”客皆无语,先人独曰:“天地回南作北有几矣,公以今日之延安,为自天地以来西边乎?”子厚太息曰:“先生观物之学也。”盖子厚蚤出康节门下云。
  张籍《祭退之》诗云:“《鲁论》未讫注,手迹今微茫。”是退之尝有《论语》传,未成也。今世所传,如“宰予昼寝”,以“昼”作“画”字;“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以“三月”作“音”字;“浴乎沂”,以“浴”作“沿”字,至为浅陋,程伊川皆取之,何耶?又“子畏于匡,颜渊后。曰:‘吾以尔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死字自有意义。伊川之门人改云,“子在,回何敢先?”学者类不服也。
  吕汲公当迁秘书丞,乞用其官易母封邑,朝廷从之。中外以为美事,独刘敞原父曰:“礼,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盖不敢以己贵而加诸亲也。今君之举孝矣,于礼若戾奈何?又法未当封,亦非所以尊之也。”公闻之叹服,自以为不及,终身敬原父之学。
  楚州徐积有孝行,东坡诸公特敬礼之。初,积学于胡瑗。瑗门人甚众,一日独召积,食于中堂,二女子侍立。积问瑗:“门人或问见侍女否,将何以对?”瑗曰:“莫安排。”积闻此一语,忽大省悟,其学顿进云。
  子张疑高宗谅阴三年,子思不听其子服出母,子游为异父兄弟服大功,子夏谓服齐衰,孔子没门人疑其服。洙泗之上,亲从孔子学礼者尚如此。故三年之丧,郑云二十七月,王云二十五月。改葬之服,郑云服缌三月,王云葬讫而除。继母出嫁,郑云皆服,王云从子继寄育乃为之服。无服之殇,郑云子服一月,哭之一日,王云以哭之日易服之月。诸儒之议,纷辨不齐也。盖挚虞之太息者,予表出之,以见末世多讳于丧礼,易失难明为甚。

  ●卷五唐以前文字未刻印,多是写本。齐衡阳王钧手自细书(五经),置巾箱中。巾箱《五经》自此始。后唐明宗长兴三年,宰相冯道、李愚,请令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刻板印卖。朝廷从之。虽极乱之世,而经籍之传甚广。予曾大父遗书,皆长兴年刻本,委于兵火之余,仅存《仪礼》一部。
  世传王氏《元经》、薛氏《传》、关子明《易》、《李卫公问对》,皆阮逸拟作。逸尝以私稿示苏明允也。晁以道云:“逸才辩莫敌,其拟《元经》等书,以欺一世之人不难也。”予谓逸后为仇家告“立太山石,枯上林柳”之句,编窜抵死,岂亦有阴谴耶!
  《说文》云:“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之人,其母感天而生,故从女。又古姓姚、妫、姬、姜之属,皆从女者,其义甚异,典籍难著云。
  伊川之学以诚敬为本。其传“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曰:“动之大者,莫如雷,故以雷言之。‘震惊百里’,其威远也。人之致其诚敬,莫如祭祀。匕以载鼎实升于俎,鬯以灌地而降神,方其酌灌以求神,荐牡而祈享,尽其诚敬之心,虽雷震之威,不能使之惧而失守也。故云‘不丧匕鬯’。夫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已。”诚敬最善,予故表出之。
  伊川说“纳约自牖”曰:“约,所以进结其君之道也;自牖,因其明也;牖,所以通内外之象也。人臣以忠信善道结于君心,必自其所明处,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有所通。所蔽者,暗处也;所通者,明处也。就其明处而告之则易也。自古能谏其君,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张子房之于汉,是也。高祖以戚姬故,将易太子,是其所蔽也,群臣争之者众矣。嫡庶长幼之序,非不明也,如其蔽而不察何?四老人者,高祖素知其贤而重之,此其不蔽之明心,故因其所明而及其事,则悟之如反掌。且四老人之力,孰与子房、周昌、叔孙通,然不从彼而从此者,就其蔽与就其明之异耳。”予不论于《易》之义当否,于理则善矣,故表出之。古《易》:任《卦爻》一,《彖》二,《象》三,《文言》四,《系辞》五,《说卦》六,《序卦》七,《杂卦》八。其次第不相杂也。先儒谓费直专以《彖》、象》、《文言》参解《易 爻》,今入《彖》、《象》、《文言》于《卦》下者,自费氏始。孔颖达又谓王辅嗣之意,《象》本释经,宜相附近,分《爻》之《象》辞,各附当《卦》。盖古《易》已乱于费氏,又乱于王氏也。予家藏大父康节手写《百源易》,实古《易》也。百源在苏门山下,康节读《易》之地,旧秘阁亦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