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所为,拆去沿海炮台。澳门为入广要口,所筑炮台最坚,亦俱堕坏。英夷遂无忌惮,不可复制矣。
  既而事决裂,某公亦拿问拟斩,则以钱多贿政府营救,得充发口外。复贿要人重金,奏请赦回。未几,授陕甘总督,贪婪如故,赃私狼藉。某御史列八大可杀罪奏参,复拿问鞫实,杀在旦夕矣。遂倾家资一半,赂权贵上下,为缓其狱,而日月渐更,竟赦出无恙。然则某公之误国殄民,得保首领以没,亦云幸矣!
  不谓身死后,其党某为陕甘总督,非徒欲掩某公恶迹,且欲扬其美名,虚奏两省士民,感激惠政,至今讴歌不辍,皆愿建立专祠,岁时祭祀,以报其德。
  某公子复挥金如土,贿求当路揄扬,遂无举旧事以驳之者,已依某督所奏,建祠有日矣。而翰林学士陈公宝琛,闻而忿然,即发其前后罪恶及在陕甘贪污之状,一一奏上。谓此人可建专祠,则天下皆贪吏,无廉吏;皆奸臣,无贤臣矣。某督与军机何丧心昧良一至于是!太后览之,知为诸臣所欺,赫然大怒,严词诘责,立命撤回前旨。而陈公直声,遂闻于天下。
  [附记:此条初次两稿标目均为“琦善”,文内所有“某公”,两稿或称“琦善”,或称“善”:“某公”自是“琦善”也。]



*王文恪鼎
  林文忠获遣时,河决半年,历治无功。文恪奏保文忠素谙河务,请戴罪往治。未敬月合龙,回京。文恪以有劳绩,为文忠特具一疏,上请还原官,次请复原衔,次请免发遣。时在事人员,有邀超迁者,有得议叙者,有革职而开复者。宣宗持玉疏在手,方言林,穆彰阿即曰:“林某罪重,微劳不足赎,请仍发往新疆。”宣宗颔之,文恪闻而请独对,跪泣曰:“林则徐偶失机,然实有经世才,可办大事。乞如前奏,赦留在京,遇有艰难重务,再任之,必能立功赎罪。”宣宗不听,文恪涕泗长流,再四叩头以求。宣宗拂衣入,文恪无奈何,回朝房默不言。俟同列退,命仆具纸笔,闭户缮奏。极言穆彰阿贪贿误国,宜置重典;林则徐忠纯智哲,宜赦罪置朝右。皇上如从臣言,臣死瞑目云云。缮毕,置怀中自经。仆讶逾时无声息,破门入,气绝矣。
  张文毅芾、陈尚书孚恩当值日,闻而即入。其仆素识字,挈怀中奏与之阅,二人穆党也,阅毕默然。飞召其子至,其子握奏,涕泣不知所为。二人危词恐之曰:“皇上方震怒,若上此奏,其祸不测。不如焚之,我辈代拟一疏,非独无罪,且可得恤典。”其子庸人也,依之。又有云:以一万金买焚者。
  宣宗猝闻文恪缢死,大惊。大哭曰:“朕过矣,朕杀之。”旋览遗疏,无他辞,犹悲哀不已。论者谓此时若上前奏,穆纵不获重罪,必降革出政府,文忠必赦留京师。如是则英夷扰乱东南,或仍用文忠出办,亦未可知。英夷猖獗,必不至若是之甚矣。故人人痛恨其子之不肖,而尤痛恨二人之党恶害善,误国误民也。
  宣宗信任穆彰阿,穆负圣恩,招权纳贿,妒贤害能。而一时趋承奔走,为之羽翼者,有十人,京师号曰穆门十犬。张、陈其二犬也。陈不足论。张抚吾省,拒贼全城,厥功甚伟,后死回难,大节凛然。惟此一事,未免为白璧微瑕,惜哉!
  文恪子文翰既拙,书法亦不工,仅能作八韵诗,而每首必有一二淮别字,侥幸入翰林。闻有大考,告病归。后拟捐知府,吏部难之,谓翰林避大考不能捐。果欲捐,当奏请补大考。其子惧,仅捐二品虚衔以荣身。吁!真析薪而不克负荷者矣。

*御史屠守仁
  发逆创乱,兵饷支绌,朝廷大开捐例以助军需。其名目甚多,不能悉举。光绪五六年,奉旨停捐。未数载,法夷败盟,征兵半天下,需饷甚急。复开海防捐。岁馀和成,河决郑州,泛滥千馀里,修治工费甚巨,再开郑工捐。二捐俱济国用。
  光绪十三、四年间,忽有海军报效名目,报效者,多革职人员。议定某官某缺输银若干,由海军衙门大臣奏请,声明不敢领奖,私以所议达于内廷,乃如所议,特旨予之。
  凡捐有例,例不合者则不能捐,且止道府以下。惟报效则例不准,开复者亦得开复,例不能越得者,亦可越得。定制,独军功可以破格开复,保举仍须循序,其馀虽异常劳绩,皆不得越次。海军报效皆能之,盖其银多归内用。巡抚以下,亦可简放。
  浙江邵某,初为上海道,家资五十万。旋迁某省按察使,复迁台湾布政使。未几,为巡抚刘铭传奏参,勒令开缺。归仅半年,特旨授湖南巡抚。人讶未复原职,何以遽为巡抚?则以报效白金十万两之故。
  觉罗成孚为东河总督,郑州初决口革职,仍在河工效力赎罪。继之者为李鹤年。已而河复大决,二人俱充发口外,调广东巡抚吴大澄为河督。未三月合龙奏上,凡从前获谴人员,俱加恩宽宥。二人赦回,革职如故。成孚报效银六万两,得旨以按察使候补。
  凡捐有局,此独无局。不知者虽欲输银而无路,必得其人,方能报效。故常纳银一二万两,必加外费一二千两。御史屠守仁,力奏其弊,谓甚于斜封墨敕,非盛世所宜有。太后下旨截止,由是内廷皆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