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遗以佐汝,汝其师事之』!

  成功既没,郑经继袭,以公为参军,职兼将相。公慨然以身任事,知无不言,谋无不尽,经倚为重。知公贫,常以海舶遗公,谓商贾僦此,岁可得数千金,聊资公用。公却不受,强与之,辄遭风败,更与之,亦然,公笑曰:『吾固知吾命穷,徒损他人资,无益』。台郡多芜地,公募人辟之,岁入榖数千石。比获,悉以遗亲旧;量其所需,或数十百石各有差;计己所存,足供终岁食而已。

  逮耿逆以闽叛,郑经乘机率舟师攻袭闽粤八郡,移驻泉州;使公居守台湾,国事无大小,惟公主之。公转粟馈饷,五六年军无乏绝。初,郑氏为法尚严,多诛杀细过;公一以宽持之,间有斩戮,悉出平允,民皆悦服,相率感化,路不拾遗者数岁。

  一日,命家人洒扫厅事,内设供具,扃闭甚严,日斋沐具表入室拜祷,愿以身代民命;或曰:『君秉国钧,民之望也,今为此,实骇观听,其若民心何』?公曰:『此吾所以为民也』,复叹曰:『郑氏之祚不永矣』!居无何,告其家人曰:『上帝命吾宰兹郡,将以明日往』。诘朝端坐而逝。

  妇洪氏,小字端舍,与公同邑人,赋质幽娴。自于归,有齐眉举案风。晨兴,盥沐毕,夫妇衣冠裣衽,揖而后语。尤长于词翰,精刀札,闺门之内,切磋不异良友,公冗不暇给,凡文移、尺牍、属稿及丹笔批答,多洪为捉刀,而措语字画,与公无异,人不能别;白首相庄无间语。子三人,梦纬、梦球、梦□;今梦球成进士,在史馆。

  陈烈妇传(附)

  烈妇姓陈氏,参军陈永华季女,郑经长子钦舍妇也。钦舍甫弱冠,姓刚毅果断,遇事敢为,经爱任之。先是,郑经幼好渔色,多近中年妇人;民妇为经诸弟乳母者,经皆通焉。有昭娘者,遂纳为妾,有宠。经妻唐氏无出,昭娘首生钦舍,当时流言昭娘假娠乞养,实屠者李某子;独郑经谓生时目睹,不之信,族人窃诽之。未几,昭娘以众嫉死矣。

  逮耿逆变叛,郑经统舟师渡海,驻泉郡,志图内向;以钦舍守台湾,号为监国。监国居守裁决国事,赏罚功罪,一出至公,即诸父昆弟有过,不少假,用是宗族多怨之。及郑经自厦门败归,视监国处分国事悉当,益信其贤;自是军国事悉付裁决,与精兵三千人为护军,宗族益惮监国而含怨愈深矣。会经疾遽亡,未立后,家人方治含殓,经母董氏出坐帏中,传集各官,听读遗命,立新主,逡巡未举,经诸弟白董氏先收监国印;董氏命太监往取印,钦舍不与。时因讹传监国率兵且至,众仓惶不知所出;群妾有和娘者,即克塽母也,曰:『监国必无是,请往取之』。钦舍曰:『此印先君所授,军国系焉。向使一太监传命,真伪莫据,何可轻付?和娘来,固当持去』。遂随和娘至丧次,再拜董氏前纳印;董氏曰:『汝非郑氏骨血,宁不知乎』?钦舍未及对,经诸弟群起挞之;钦舍笑曰:『挞我何足武?我平日不避嫌怨,守法不阿,亦为郑氏疆土耳。今日死生惟命,何挞为』?董氏命置傍室中,不令出,经诸弟又遣乌鬼往缢之;乌鬼畏不敢前,钦舍知不能生,遂自缢死。

  明日,立克塽为嗣(克塽小字秦舍),而移钦舍柩于门外别室。董氏谓烈妇曰:『汝参军女也,参军于国有大功,汝居宫中,当善视汝』。烈妇曰:『昔为郑氏妇,今屠儿妇矣,尚安居此』?柩既举,烈妇扶柩出,人莫能阻;至丧所,昼夜哀啼不辍,路人闻之,莫不陨涕。其兄慰之曰:『汝娠未娩,盖存孤以延夫后,不犹愈于死乎』?烈妇曰:『他人处常,妹所处者变也;纵生孤,孰能容之?有死而已』。绝粒七日不死,复雉经,与钦舍合葬郡治洲子尾海岸间。烈妇幼习文史,工书,知大体,实秉母教;亡年二十。

  既葬,台人士常见监国乘马,呵殿往来,或时与烈妇并出,容服如生,导从甚盛,人以为神云。
 
番境补遗

  深山广远,平地辽阔,土番种类繁多,不能尽悉,惟记所知者。

  玉山在万山中,其山独高,无远不见;巉岩峭削,白色如银,远望如太白积雪。四面攒峰环绕,可望不可即,皆言此山浑然美玉。番人既不知宝,外人又畏野番,莫敢向迩。每遇晴霁,在郡城望之,不啻天上白云也。

  银山有矿,产银;又有积镪,皆大锭,不知何代所藏。曾有两人常入取之,资用不竭。前台厦道王公(名效崇)命家人挽牛车,随两人行,既至,见积镪如山,恣取满车,迷不能出,尽弃之,乃得归。明日,更率多人,薙草开径而入,步步标识,方谓归途无复迷理,乃竟失故道,寻之累日,不达而返。自此两人者亦不能复入矣。

  哆啰满产金,淘沙出之,与云南瓜子金相似;番人镕成条,藏巨甓中,客至,每开甓自炫,然不知所用。近岁始有携至鸡笼、淡水易布者。

  水沙廉虽在山中,实输贡赋。其地四面高山,中为大湖;湖中复起一山,番人聚居山上,非舟莫即。番社形胜无出其右。自柴里社转小径,过斗六一门,崎岖而入,阻大溪三重,水深险,无桥梁,老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