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不与议。
八年正月初四日,武巡捕把总蓝瑸,持总督叶名琛手书,自白鹅潭来,言将行海外,令备衣服食物,并求「吕祖经」一册,募一厨役、一薙工,买米二十石,备洋银千两(伍崇曜出之) 以往。初九日,发香港,十五日,至新岐(嘉)坡,十七日,至孟喀喇。二月初一日,登岸,住河边炮台。三月二十五日,移大里恩寺地方花园,居楼上,盖比拿破仑流荒岛故事,名琛日惟早起诵「吕祖经」而已。七月十六日,地震,夷众请下楼避之,震止复上楼。有丰顺人金子达、嘉应人刘裕寿,久居外国,闻之,时来存问。九年正月二十二日,武巡捕把总蓝瑸殁,遂葬唐人义塚地,临穴,天忽大雷雨。二月二十日,名琛亦病,西医以西法治之不效,三月初七日午,问:「见电光乎?」家丁对曰:「无之。」遂不复语。至酉,闪电射户,乃绝。夷官来视殓,用药入口,杂以水银,洋铁为棺,锐两头,裹铅锡,傍置二环,欲葬之,金子达不可,强之,子达言:「必葬是,则请给义塚山价三千金。」乃止。初八日,以船载至距十余里之它蓝它拉墟上石头店,制松木箱为之榔。四月十四日,夷官归柩,船至金花庙河岸,照会巡抚,缴箱盒衣服,及余金二千。(伍崇曜以书致此,留揸典行,未及用也。)且曰:「不信,可启视也。」四月二十五日,属吏华廷杰为启棺改殓,尸覆于棺,扶出,皮肉未脱,面目犹可辨。夷棺封铅锡铁皆有机法,以巨资延夷匠至,乃启之。
记者曰:当世论夷事者,咸太息痛恨于汉阳,斥之为大辱国。自咸丰庚申后,余往来南北十余年,遇粤人及曾为粤客者,辄询当日情状,琐屑必记。嗣见永嘉张茂才志瑛详述入城始末,凡数万言。茂才父官粤时,汉阳沮抑,甚有怨言也。最后乃见崇仁华观察廷杰日记,观察于汉阳能不负生死者也。于是尽取所记句栉而字比之。诸说同者,可信也。此或诋之,彼有恕词也(者),亦可信也。其他猥鄙、诽讪、怨愤之语尽删之,而为是记。汉阳高语镇静,矜气骄志,坐误事机,身为俘虏,是则然矣,然夷所欲得而甘心者也。使其昏懦流媚,无足为我梗,夷直藐之而已,必不恶汉阳也。恶其为梗,疑其有仇夷之心故也。心仇夷而术无以制夷,乃蔑视夷,以为夷无如我何,此汉阳之所以败也。辱身以辱国,且至荡摇边疆而无能善其后,汉阳之罪大矣。夷竟不可仇乎?必不敢仇夷而畏夷,惟夷言是从,由由然以为必不辱国之道在是也,不敢知亦不忍言也。夫汉阳固自以为天下莫己若者,溃败决裂乃至于此,何也?为山崇高而绝砂砾之附,植根广大而失枝叶之观,身比独夫,掷成孤注,所谓拒人于千里之外,与谗谄面谀之人居也。倚张同云为腹心,奉新闻纸为蓍蔡,命悬于乩语,谋决于签诗,其蔽至于斯也,知其左右无一人也。祸变将作,力排众议,固执己意,诚偾事矣。强敌压境,醉梦同之,城陷民散,俯首帖耳以延食息者,何为其然也?故平心气,综前后察之,汉阳之罪不可逭,心犹可原也。是将仇夷不足制夷,为夷所恶以至于此。能畏夷,惟夷言是从,或相安至今,未可知也。此当世所以集矢于汉阳也。伏读显皇帝谕曰:「叶名琛刚愎自用。」至哉圣言,当其罪矣,使去其所为自用者,虽仇夷可也。
附记五则
夷酋入城后,驻将军署者三人:曰阿露辉、曰巴亚里、曰马殿邦。驻观音山者四人:曰湾士打便士、曰廉文、曰克架、曰克得。
时居民气沮,率隐忍自安,独石井团练未散,百数十乡,声势联络,既不能攻夷,亦不容夷入境。在籍侍郎罗悖衍、太常卿龙元僖,给事中苏廷魁,方奉旨团练,设局花县,恃为保障。八年五月二十五日,东莞勇忽投书挑战,巴亚里大怒,急率兵出,团勇设伏以待,夷兵既深入,骤起截杀,毙数百人,余陷水田中,猝不得起,巴亚里坠马,几被获,有带路奸民掖之奔回。及和议定,首下令撤防,夷酋乃移大炮往石井,焚屋,杀老弱男妇三十余人,事在十一月。
初议团练,即严封港之令,凡孖(粤音同马)<口占>、沙门,为彼服役执业人等,限十日归家,违者治罪,并及亲族,三代不准考试。亦有自拔来归者。城内外居民悉移居西关,白昼不见人。私往牟利者,一鸡卵得钱三十,夷酋自香港载牛为粮,不久禁弛,趋承恐后矣。
巴亚里有戚曰咕吧,船匠也。六年冬,在黄埔船次,中夜闻人呼起,遂不复归。或云:「盗取之以勒赎。」或曰:「总督使人杀之,误以为巴亚里也。」事寝久矣,夷兵入城,乃求咕吧所在,出狱囚推勘不可得。先是公监禁六夷人,复讯公监吏役,告以六人死埋北门山上。则启棺验之,终不得。遂执典史刘省三、张福基去,羁管多日乃释之。
同治元年,和议既定,夷酋始出城,各官送之东门外鸡翼城。英吉利留领事官一,居将军署,法兰西留领事官一,居布政司署。沙面地方为英吉利所据,设立马头。法兰西据新城,以总督署改建天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