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此懿贵妃,即那拉氏,后来庚子时挟帝西奔之慈禧也。又一节云:

「初七日,我军与夷兵战于齐化门外。我军马队在前,且均系蒙古兵马,并未打过仗,一闻夷人枪炮,一齐跑回,将步队冲散,自相践踏,我兵遂溃,夷人逼近城边。先是亲王及御前诸公,屡劝圣驾出巡,圣意颇以为然,但格于二三老成,并在朝交章劝止,故有并无出巡之旨,且明降谕旨,有『能杀贼立功,立见赐赏』等语,故人人皆以为出巡之举已中止矣。初八日早,闻齐化门外接仗失利之报,圣驾仓皇北巡,随行王公大臣,皆狼狈莫可名状,若有数十万夷兵在后追及者。然其实夷人,此时尚远,园中毫无警报,不知如何如此举动?当皇上之将行也,贵妃力阻,言皇上在京可以镇慑一切,圣驾若行,则恐宗庙无主,恐为夷人踏毁。昔周室东迁,天子蒙尘,永为后世之羞,今若遽弃京城而去,辱莫甚焉。」

据此,则当时懿妃所主帝当留京之理由,视后来珍妃尤堂皇而详切。后又有一节云:

「有御史某上奏,言奸人荧惑帝听,仓皇北狩,弃宗庙人民于不顾,以致沦陷于夷,请速回銮,云云。自初间起,日日闻得与夷换和约未成,或由恭邸不肯出见,或因夷人所说难从,总未定局,居民愈觉不安。初六日,英夷来照会云,我国太无礼,致将伊国人虐死五人,索赔银五十万两。适俄夷亦来照会云:闻得夷人索赔五十万金,伊愿说合,令我们少赔。恭邸以此事即使说合,亦不过少十万八万,又承俄国一大人情矣,随托言『已许不能复改』谢之。俄夷又来照会云:既已许赔五十万,自不必说,惟英国焚烧园亭,伊亦愿赔一百万两,前索二百万,减去一百万,只需一百万,便了事矣。恭邸答应,于初九日送去银五十万两。是时夷人所添十六条,无一不从者,当事者惟求其退兵,无一敢驳回,于是夷人大笑中国太无人矣。呜呼,尚忍言哉,尚忍言哉。懿贵妃闻恭王与洋人和,深以为耻,劝帝再开衅端。会帝病危,不愿离热河,于是报复之议遂寝矣。」

末段数言,则知那拉氏在彼时不但主张帝当留,且当留而力战。一可见其仇外之心理,早伏庚子之祸机,二可见其于当时之国力,实不甚了了,徒知报仇,而不肯细察原因比较力量,此处却与德宗珍妃不同。德宗非必甚明,然至少已知国力不如人,不应战而应留以讲理。使珍妃留京之策得行,则与当年那拉后留文宗之结果,必当大异也。

呜呼,唯尔时不当战而战,其终也所贻于国家民族者,乃为后来之当战而不能战。夫至当战而不能战,则其痛苦,宁能量计。溯而言之,假使咸同光宣以来,稍有明白算盘,早知不如人而自媿奋,十年教养,十年生聚,则今日又何至如是?由今言之,那拉后之昏悍,士大夫议论之梼昧,愈当永为炯鉴,正不能以颂其复仇二字,掩其愚闇之贻戚也。记此节竟,为之掩卷三叹。



清德宗遗事

前记珍妃事,引景善日记,妃称帝当留京一语,友辈或有以为疑。按当时德宗实欲留京,与妃意 欣合,在当时不失为一策,则无可疑。曩瘿公既为庚子国变记,酬鸣又为书后一篇,有云:

「忆扈从某官云,西后自出险,恒语侍臣云:『吾不意乃为帝笑。』至太原,帝稍发舒,一日召载漪刚毅痛呵,欲正其罪。西后曰:『我先发,敌将更要其重者。』帝曰:『论国法,彼罪不赦,乌论敌如何。』漪等颡亟稽。时王文韶同入,西后曰:『王文韶老臣,更事久,且帝所信,尔意谓何?』文韶知旨,婉解之。帝退犹闻咨嗟声,漪等出,步犹栗栗也。未几刚毅恚而死。已定议再西,帝尤愤。抵潼关,帝云:『我能往,寇奚不能?即入蜀,无益。太后老,宜避酉安,朕拟独归,否则兵不解,祸终及之。』西后以下,咸相顾有难色,顾无以折帝辞,会晚而罢。翌晨,乃闻扈从士嘈杂戒行,声炮,驾竟西矣。帝首途,泪犹溢目也。」

又新城王晋卿先生所序王小航述德宗遗事,第七节云:

「太后之将奔也,皇上求之曰:『无须出走,外人皆友邦,其兵来讨拳匪,对我国家,非有恶意,臣请自往东交民巷,向各国使臣面谈,必无事矣。』太后不许。上还宫,着朝服,欲自赴使馆。小阉弈告太后,太后自来,命褫去朝服,仅留一洋布衫,严禁出户,旋即牵连出狩矣。」

又第九节云:

「驻跸太原多日,上仍求独归议和,太后及诸臣坚持不放。其实是时早归,赔款之数可少,而外人所索保险之各种条件,皆可因倚赖圣明,而无须提出,公论昭然,怀愍徽钦之祸,万万不容拟议,其理至显。而诸人因识见腐陋,不知此者,十之九,明知而佯为不知者,十之一,则为太后荣王岑诸人也。时岑幕中有张鸣岐者,年少锐敏,力劝奉皇上回京,收此大功。岑词穷而不语。」

此两书所记皆同。大抵清之亡,虽有多因,而那拉氏实一力成之。牝晨专恣,帝后相雠,光绪中叶以后,一切政潮皆为此事。西后以其侄女为德宗后,即以箝之,德宗遂恶后而与珍妃谋。终德宗之身,虽迭受凌辱,中犹崛强,故西后弥留时,隆裕与崔玉桂等遂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