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尝坐右顺门,所服里衣袖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赞圣德者,成祖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汗濯更进。昔皇妣躬补缉故衣,皇考见而喜曰:‘皇后居富贵,勤俭如此,正可以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言已怆然。

  成祖尝语皇太孙曰:“前代帝王,多有生长深宫,狃于富贵安逸,不通古今,不识民艰,于经国之务懵然弗究而至于亡者,朕尝以之为戒。汝将来有嗣统之责,须勉力学问,于凡天下之事,不可不周知,人之艰难,不可不涉历,闻见广而涉历多,自然心胸开豁,于万几之来,皆有以处之而不差矣。”

  永乐十三年春,贵州布政司言:“去年北征班师,恩诏至思南府,闻太岩山有声连呼万岁者三,此威德远加山川效灵之应。”尚书吕震请表贺,成祖曰:“人臣事君当以道,阿谀取容非贤人君子所为。呼噪山谷之间,空虚之声相应,理固有之,岂是异事?布政司官不察以为祥,尔为国大臣,不能辨正其非,又欲贺表媚朕,非君子事君之道。”遂已。

  永乐十四年夏,礼部祠祭司郎中周讷请封禅,尚书吕震请如讷言。成祖谓震曰:“今天下虽无事,然水旱疾疫亦间有之。朕每闻郡县上奏,未尝不惕然于心,岂敢自谓太平之世?且圣经未尝言封禅,唐太宗亦不为封禅,魏征每以尧舜之圣望太宗。尔欲处朕于太宗之下,亦异乎征之爱君矣!尔当以古人自勉,庶几不忝宗伯之任。”

  永乐时,崖州黎以私忿争相战斗,卫将利于渔取,欲发兵剿之。琼州知州王伯贞执不可,曰:“彼自相雠杀耳,非有寇城邑杀良民之恶,不足烦官军。”卫将不从,伯贞乃遣宁远县丞黄童视之,果仇杀。获首贼数人罪之,黎人遂安。

  《名臣奏议》书成,成祖谓侍臣曰:“致治之道,千古一揆,君能纳善言,臣能尽忠不隐,天下未有不治。观是书,足以见当时人君之量,人臣之直,为君者以前贤所言便作今日耳闻,为人臣者以前贤事君之心为心,天下国家之福也。”

  永乐十五年,成祖以洪武间天下寺观皆已归并,近有不务祖风者,仍于僻处私建庵观,僧尼混处,屡犯宪章,命礼部榜示天下,俾守清规,违者必诛。

  永乐间,内官张谦及指挥千百户等官使西洋诸番还,至浙江金乡卫海上猝遇倭寇,时官军在船者才百六十余人,贼可四千,鏖战七十余合,大败贼徒,杀死无算,余众遁去。朝廷闻而嘉之,赐敕奖劳,升赏有差。

  永乐中,兵部言,幼官袭职者有兔缺,例不当袭。成祖曰:“武臣当察其勇智怯懦及武事如何,岂当论相貌?孙膑既刖,智尚可用。况立军功者皆望禄及子孙,一不得袭,即禄绝矣。此人将来生子当不复兔缺,岂可绝其禄?”命袭之。

  永乐十五年寿星见,群臣请贺成祖曰:“比岁寿星见,卿等以为瑞致贺,然四方旱涝蝗疫比比有之,而鲜有为朕言者。朕之所愿,时和岁丰,天下之人俱得其所,贤者在位,谗慝不作,百工举任其事,政平讼理,国家清明,此可为瑞。寿星之瑞,不足贺。”

  欧宁人有进金丹及方书,成祖曰:“此妖人也。秦皇、汉武一生为方士所欺,求长生不死之药。此又欲欺朕,朕无所用金丹,令自食之,方书即与毁之。勿令别欺人也。”

  永乐十五年十一月,金水河及太液池冰凝,具楼阁龙凤花卉之状,奇巧特甚,此冰异也。成祖赐群臣往观,群臣请贺,不允。

  永乐间,陕西耀州民献玄兔,成祖以其图并群臣所上表及涛文赐皇太子,谕之曰:“贤君能敬天恤民,致勤于理,则有以感召和气,屡致丰年,海宇清明,生民乐业。此国中之瑞也。彼一物之异,常理有之,且吾岂不自知?今虽边鄙无事,而郡县水旱往往有之,流徙之民亦未尝无,岂至理之时哉?而一兔之异,喋喋为谀。夫好直言则德日广,好谀言则过日增。朕夙夜拳拳,仰惟皇考创业艰难,惧弗堪负荷,不敢怠宁,终不为彼所惑。尔将来有宗社生民之寄,群下有言,不可不审之于理。但观此表及诗,即理了然而情不能遁矣。”

  姚少师广孝论文有曰:“今之为释老文字者,往往剿取释老之说,甚至模仿其体,以为儒者不克卓立。”其意盖为宋苏辈发也。

  永乐十六年五月,命都指挥卫青等调山东都司马步官军缘海捕倭,有功者奏闻升赏,退避者即斩以徇。当时军令之严如此。

  永乐十六年十月,成祖以天下僧道多私簪剃,定制,愿为僧道者,府不过四十人;州不过三十人;县不过二十人。限年十四以上二十以下。行邻里保勘无碍,然后得投寺观从师受业。俟五年后,诸经习熟,然后赴僧录司考试,果谙经典,始立法名,给与度牒。不通者罢还为民。亡命黥刺者不许。

  永乐十七年,成祖令自今在外系囚当死者,悉送京师会官审录无冤,三覆而后决之。因谕法司曰:“刑,圣人所慎,盖轻者残肌肤,重者戕性命。匹夫匹妇,不得其死,有伤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灾。朕屡诏宽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