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诗名籍彻而字东野,则知东野乃其友而籍彻辈则弟子也。大观政和间有达官著书于欧阳叔弼、苏叔党,皆直名之,如曰“予见言”又曰“子见过当问之”之类,此达官于六一东坡既非辈行,以前辈著书之法观之,恐不当名其子也。
○作字提笔法
陈寺丞(昱)闲乐先生伯修之子也,少好学书,尝于闲乐枕屏效米元章笔迹,书少陵诗。一日元章过闲乐,见而惊焉,闲乐命出拜,元章即使之书,喜甚,因授以作字提笔之法,曰:以腕着纸,则笔端有指力无臂力也。陈问曰:提笔亦可作小楷乎?元章笑,因顾小史索纸书其所作《进黼赞表》,笔画端谨,字如蝇头,而位置规无皆若大字,父子相顾叹服。因请其法,元章曰:此无他,惟自今已往每作字时不可一字不提笔,久久当目熟矣。
○何秘监语
蜀人何道夫秘监(耕)常言一切世间虚幻留之不住,将之不去,士大夫惟当做留得住将得去底事耳。又云官不必高,但愿衣冠不绝,而常为士类;家不必富,但愿衣食粗足,而可以及人。道夫平生香火祷祈每及于此,乐善者镂版以传其言。道夫仕宦得任子思,辄先及犹子,既殁,三子泽皆不及,已而德彦、德固联登淳熙丁未进士第。绍熙庚戌德方亦决科,识者知其为善之报焉。
○官户杂户
律文有官户、杂户、良人之名,今固无此色人,谳议者已不用此律。然人罕知其故,按唐制凡反逆相坐没其家为官奴婢,反逆家男女及奴婢没家皆谓之官奴婢,男年十四以下者配司农,十五以上者以其年长令远京邑,配岭南为城奴也。一免为番户,再免为杂户,三免为良人,皆因赦宥所及则免之。凡免皆因恩言之,得降一等、二等或直入良人,诸律令格式有言官户者是番户、杂户之总号,非谓别有一色,盖本于此。
○惟扬澄江
古今称扬州为惟扬,盖掇取《禹贡》“淮海惟扬州”之语,然此二字殊无义理,若谓可用,则他州亦可称惟徐、惟青之类矣。又多以江阴为澄江,意取谢元晖“静如练”之句,然元晖作诗初不指此地而言也。滁州环城多山,故《醉翁亭记》首言“环滁皆山也”,流俗至以环滁目是邦,此尤可笑。
○戚氏词
程子山(敦厚)舍人跋东坡《满庭芳》词云:予闻之苏仲虎云:一日有传此词以为先生作,东坡笑曰:吾文章肯以藻绘一香篆乎?然观其间如“画堂别是风光”及“十指露”之语,诚非先生肯云。子山之说固人所共晓。予尝怪李端叔谓东坡在中山,歌者欲试东坡仓卒之才,于其侧歌戚氏,坡笑而领之,邂逅方论穆天子事,颇摘其虚诞,遂资以应之,随声随写歌,竟篇才点定五六字,坐中随声击节,终席不间他辞,亦不容别进一语。临分曰:足以为中山一时盛事。然予观其词有曰:玉龟山东皇灵,媲统群仙。又云:争解绣勒香鞯。又云:銮辂驻跸。又云:肆华筵,间作脆管鸣弦,宛若帝所钧天。又云:尽倒琼壶酒,献金鼎药,固大椿年。又云:浩歌畅饮,回首尘寰烂漫,游五辇东还。东坡御风骑气,下笔真神仙语,此等鄙俚猥俗之词殆是教坊倡优所为,虽东坡灶下老婢亦不作此语,而顾称誉若此,岂果端叔之言邪?恐疑误,后人不可以不辨。
○薛能诗
野史杂说多有得之传闻,初未尝考究其实而相承以为然者。世传秦宗权始为薛能吏,坐法笞背,薛因唱云:素脊鸣秋杖。良久不继,因幕吏白事,续云:乌靴响暮厅。乃命决行。其后宗权起兵,首捕薛,令举前诗,因又续云:刃飞三赤雪,白日落文星。遂害之。按《唐史》广明元年九月忠武大将周岌逐其节度使薛能,能将奔襄阳,乱兵追杀之。先是军未变,泰宗权以许牙将调发至蔡,闻能死许州乱,托云赴难,募蔡兵,遂逐刺史,据其城,因以宗权为蔡州刺史。然则能死于许州时宗权自在蔡州,安有联诗被害之事邪?杂说中如此类甚多,殆不胜掊击也。
○陈子车殉葬
《檀弓》陈子车死于卫,其妻与其家大夫谋以殉葬,定而后陈子亢至,以告曰:夫子疾莫养于下,请以殉葬。子亢曰:以殉葬非礼也,虽然,则彼疾当养者孰若妻与宰?得已则吾欲已,不得已则吾欲以二子者之为之也。于是弗果用。耶律德光之母述律左右有过者多送木叶山,杀于阿保机墓隧中,曰:为我见先帝于地下,后以事怒大将赵思温,使送木叶山,思温辞不肯行。述律曰:汝先帝亲信,安得不往见之?思温对曰:亲莫如后,后何不行?述律曰:我本欲从先帝于地下,以子幼国中多故未能也,然可断吾一臂以送之。左右切谏,乃断其一腕,而释思温不杀。此二事略同,思温虽本中国人,然武夫安识前言往行,盖理之所在有不约而同耳。
○乌江项羽神
和州乌江县英惠庙其神盖项羽也,灵响昭著。绍兴辛巳敌犯淮南,过庙下驻军,入致祷,掷交数十皆不吉,怒甚,取火欲焚其庙,俄大虺见于神座,耸身张口,目光射人,敌骇怖而出,随闻大声发于庙后,若数百人同时喑呜叱咤者,举军震恐,即移电东去,竟不敢宿其地云。郡上其事于朝,诏封神为灵王,邦人益严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