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吴子论
  夫人臣委身事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君存与存,君亡与亡,此干坤大义,非可以之大小,并在朝、在差、在籍、南北,作分别观也。但古今忠义原有二种,死者为经,亦有采薇行歌,遯迹方外,以终其身,或放浪形骸,不书年号,但书甲子,或以铁如意恸哭招魂,君子未尝不哀之。我朝革除之难,方铁诸公死为最烈,如葛衣翁、河西佣、补锅匠、雪庵和尚并题诗峨眉亭,皆得以其孤芳至性,动后人之凭吊,忾叹于残简断编中。我国家不幸罹此凶毒,宗庙震惊,至尊以身死社稷,臣子殉难者,仅北都二十余人。而在差籍诸大臣受国深恩者,曾无一人奋决。嗟夫!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得以地之远近言哉,靖难诏至,有教授同诸生十二人曰,此明伦堂三字何为者,相抱而哭,俱触柱死。东湖樵夫闻诏,亦赴水死。嗟夫!伊何人欤!伊何人欤!君子不能不三恸云。
  予按甲申北都文臣死难,而得赠谥者,自范文贞公以下,至金忠节公,凡二十一人。二十一人内,惟浙江最盛,独擅其六。其次南北两都,各得四人。山西、江西各二人。至河南、湖广、福建各一人而已。甚矣!殉节之难也,他如山东、陕西、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七省则缺焉未闻,亦足羞矣!噫嘻!斯岂文皇杀戮忠良之过欤!

  李国祯(按此传未确当考)
  李国桢,号兆瑞,丰城人。袭襄城伯。短小犀利,有口才,数上书言兵事,又自请于京营外选鍊卫所官舍。上甚喜,及商议俸粮,增给不赀,岁费二十余万。又请内库兵仗铳药甚多,而乞上御书额,上为亲书「共武堂」赐之。未几,代恭顺侯吴惟英总督京营戎政,都督加太子太保。贼寇京师,公奉旨守城,百计绸缪。三月十六,公匹马入殿,汗雨沾衣,内侍以非时止之。公曰:此时君臣,多见一刻,亦一刻事。诸臣惶惧问故。曰:守城军皆疲傲不用命,鞭一人起,则一人复卧。奈何!上召入,命内侍俱上城。十九城破。二十一,李自成舁帝后梓宫于东华门外,设厂,百官过者,莫进视。公踉跄奔赴跪梓宫前,大哭。贼执公,见自成,复大哭。以头触?,血流被面。贼众持之,自成以好语劝公,使降。公曰:有三事尔从我,即降。一祖宗陵寝不可发掘,一须葬先帝以天子礼,一太子□王不可害,宜待以杞宋之礼。再四哀切,自成诺之。扶出。先是,以柳棺殓帝后,因公言,易梓宫,寻为帝后发丧,以天子礼?葬于田贵妃陵园。惟公一人,斩衰徒步往葬,至陵襄事毕,恸哭作诗数章,遂于帝后寝前自缢死。南京赠太子太师,进侯,谥贞武。
  一云葬毕即自杀,一云城陷之日,贼执国祯至,初时捍然不跪,贼再以危言恐之曰,当屠一城人。国祯乃跪曰:吾为阖城求全也。未数日,发同诸人追银,夹二次;已闻朱纯臣诛,即自缢。
  一云:国祯掌领营兵,并无实籍。上信任之。一日见上曰:臣兵未尝不强,苦无饷耳。及外城陷,奄奔告上。上曰:大营兵何在?李国祯练兵何在?对曰:安得有兵?李兵已散。惟劝皇上走耳。城陷之日,国祯就擒,追赃残剥而死。
  沈国元大事记云:先帝后殓葬,其易棺也,一言太子争之,一言李襄城争之,一言贼初用极菲棺,露顿东华门外道傍,诸僚无一言者,亦无一哭者,即默默趋拜者,亦仅数十人耳。次早有武官及运粮者百余人,向贼哭诉,贼始易以梓宫,移顿僧人施茶庐篷内。及柩暗从德胜门出,诸僚无一送者,亦无一哭者,遂草草掩于田贵妃坟内。与诸本所说,贼允百官请用帝礼,及不禁人哭拜,令人押东宫出城,往送葬于长陵之斜者,又皆不同。以理推之,襄城世臣,固因有哭诤自刎之义,而未必真也。储王为贼所忌,势不能守丧送葬,此时人情异向,其为默默,为草草,或无诬焉。

  刘文炳
  刘文炳,号淇筠,南直海州人,北直任耶籍,先帝太后姪也。太子太保,晋新乐侯,赐赉独厚。父维祖,弟文耀,俱官都督。贼破外城,上召文炳及驸马巩永固,各率家丁二十余人,欲于崇文门突围出,不得,乃回宫。文炳叹曰:身为戚臣,义不受辱,不可不与国同难。其女弟适李,年未三十而寡,文炳召之归。城陷,与弟左都督文耀,择一大井,驱男女子孙及其妹十六人,尽投于内,闭门令余丁悉入楼,积薪纵火焚,赐宅火发,乃跃入烈焰中。同死祖母瀛国太夫人,即帝外祖母也。时年九十余,亦投井死。南都赠文炳太师、恒国公,谥忠壮。弟文耀,赠太保,谥忠果。一载文炳自缢。

  周镜
  周镜,号正我,苏州人,顺天大兴籍。官东宫侍卫。闻贼变,母妻一门俱自尽。母卜氏,即先皇后母也。
  甲乙史云:周镜,国丈嘉定伯周奎之姪也,未知孰是。须考之。一云三百余口,一时俱死。

  巩永固
  巩永固,字洪图,顺天大兴人,又云顺天籍,山东蒲台人。为驸马都尉,加少保。贼困京,欲从帝突围出,不得。归家,杀其爱马,焚其弓刀铠仗,大书八字于壁曰:「世受国恩,身不可辱」。时安乐公主已先一年卒,停榇左堂,有亲生子女五人,以黄绳系于灵前柱间,尽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