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病中,恒扶疾强行之,殊以为苦耳。

  清廷帝后出行,警跸殊简。居园时,官员赴园奏事者途遇驾过,但令回车下帘,安坐车中,俟毕始行。村农叱犊田亩,亦仍其常。

  两宫往返宫园谓之挪动,车后必有百数十抬,以黄袱覆之,见者疑为资重财货,实则御用器皿而已。立尚书尝笑谓余曰:“外间揣测全误,内藏之财自有司之者,岂若贫儿暴得数金便一刻不可去身邪?”

  清之失国由于汉、满之见太深,此无可讳言者。胡文忠之在鄂,至与官文结骨肉之谊,而后能成其功。金陵之克,曾文正必推官文领衔具奏,李合肥传其衣钵,而谨畏尤甚。至以海军经费充颐和园经费,遂致甲午之败,一蹶而不可复振矣。因果之来,所谓自耕自获欤!孝钦先世盖尝有因罪系刑部狱者,其幼时曾往南所(即刑狱)探视,故地方甚熟。友某以提牢任满,召见,询监所状况,甚悉,且知其情弊。友露惊讶色,孝钦徐曰:“此余所旧游地也。”

  或传孝钦名翠,故文宗于中海建揽翠亭。昔溥玉岑尚书督学江苏时,讽学官令士子避“翠”字。又记有同试某君,文极佳而被放,以文中用“握瑾怀瑜”字也。瑾、瑜皆妃号,瑜太妃工绘事,至今犹在。所携奁饰,变斥略尽,生计甚窘。闻上年至售其洗头盆以度岁,可慨也。

  德宗议婚时,赣抚德馨女甚端美,已由内务大臣奎俊拴婚矣(帝室纳婚有拴婚大臣,如民间之媒人者然)。德宗亦甚属意。孝钦终私于母家,强委禽册隆裕焉,故帝后不和,然隆裕亦不能得姑欢。奎俊以无以对德女,为其子铜林聘焉。铜与余同官邮司,弱小而有名士习,终岁不浣面,其夫人无如何也。

  德宗之后,序亲及贤,群议宜立溥伦。然孝钦惧立长嗣,将更归政也,舍而立溥携为大阿哥。自西安归,既放废矣,乃益趋下流,与厮养舆卒为伍,其行迳益不堪矣。

  德宗之幽居瀛台,因肝疾而怫郁愈甚,小监偶不适意辄罚令长跪,日书项城名以志其愤。隆裕视疾,盖常见之。及大渐,闻书片纸,私与隆裕曰“杀余者某人”。故隆裕亲政,首逐项城云。

  清宫旧例:春仲,皇帝亲耕于先农坛,示重农意。而后妃亦于三月出桑于桑园,先日备黄亭一、红亭二,中置提筐与出钩后妃用,鼓乐送之,余盖亲见者。其祀蚕之礼,则外人不得与观也。

  宫中用灯,当时玻璃未通行,则皆以羊角为之,防火患也。陛道上所立风灯,高可隐人,上下尖而中椭圆,其形如枣。俗呼枣曰尜尜枣,其音如嘎,故此类灯亦曰尜尜灯云。



  ●卷五

  ◎仪制

  宫中三殿,太和、中和、保和,皆沿明旧制。太和为正殿,近世唯光绪亲政、大婚及宣统登极御焉。丹墀下列品级石,百官分品序立,殿陛尊严,莫敢仰视。中和殿则惟大祀看版、耕田、陈农器,御驾一莅。余于光绪中与耕田礼,往将事焉。保和殿则殿试、覆试、朝考、大考、考差皆于此,筵宴外藩亦在焉。

  御正殿曰坐朝,其五日一常朝,曰坐门。御门之典旧在太和门,后改御乾清门。至咸丰而中辍,迄同、光朝皆未举行御门。仪物有二木箱,置乾清门左右,以至于亡,终未开也,清之末代,不坐朝而但引见、召见。办事各衙门奏摺以夜子时,由司员一人捧至东华门外,少俟,门启,随奏事官以入,至九卿朝房,摺匣交奏事官录于簿。乾清门启,奏事官奉之入内奏事处,交奏事太监呈览。时仅丑正,唯奏事官一灯置石栏上,视灯移至阶上,则事将下。俄而奏事官捧摺出,呼接事,则群鹄立以俟。奏事官呼某衙门曰:“依议。”曰:“知道了。”曰:“另有旨。”口传手授,百无一舛。盖视摺上指痕为辨,横画曰知。竖画曰议。至光绪时则移至西苑门,领事者咸俟于外侍卫处檐下。

  天安门上旧有金凤一,凡恩诏皆从凤嘴系而下,殆所谓丹凤衔书也。臣工之接恩诏者皆跪于金水桥下,曰听宣。宣诏官用满洲语于门上宣读,其音宛如牛鸣瓮中。

  寿皇殿者,以供列祖御容,每御容前必供苹果一大盘,四时弗撤也。月之朔望必祭,四时令节必祭,各祖忌辰必祭。故皇帝每晨赴寿皇殿之时为多。赴殿后,始诣慈宫问安也。

  引见之制:外官及初分发人员由吏部带领,京官由各部白行带领,先具绿头签,曰膳牌,分缮衔名,由奏事处进呈。吏部排班,班六员或八员,由部员二人领之,一曰带班,一曰押班。光绪时。值引见,则皇帝前坐,太后后方高坐,如供佛然。引见人员奏报甚简,但称某名、某省人,若千岁而巳、

  外官监司以上及京员京察俸满者引见后必有召见,俗谓之叫起。召见之制在偏殿或暖阁中,宫监及帘而退,入屋而跽,先去帽,曾赏花翎者必以翎向上以示敬。

  南书房之制始自康熙朝之桐城张文端英。其时欲得文学之臣讲颂经史,并备谘询,俾帝于退朝后,朝夕居左右。选于众,得文端,赐舍瀛台之西,大官给饮膳焉。盖于谈经论道之余兼亦商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