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为北洋大臣,兵权在握故也。逾数日,御史杨崇伊等,又往天津谒荣禄,所语何事,世莫之知。惟闻荣禄于此数日中,调聂士成之军五千人,驻于天津。又命董福祥之军,驻北京彰义门外四十里之长升店。迨八月初三日,荣禄有急电三次至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云:英、俄在海参崴开战,英舰七艘,泊于大沽。请即遣袁世凯至津防御。时袁于初一日召见之后,即日授职侍郎,尚未谢恩,以荣禄敦促,乃于初四日请训。初五日出京,至直督署,已薄暮,与荣禄密议。或从窗外听之,默不作声,窥之,但见袁以手画案,荣禄为之拍案者再。夜半,荣禄命开特车至京,旋往颐和园,见西后。至初六晨,而谋围颐和园之说起,西后垂帘之诏下,捕戮新党之狱兴矣。
  是时众论纷纭,莫衷一是。有谓光绪帝有朱谕与袁世凯,令其赴津,夺兵权于荣禄手,以北返京师,直逼颐和园者。有谓谋围颐和园之事,系荣禄所假托,以激西后之怒者。事未显露,俱未可知。至于西后之复临朝,谓因光绪帝之有病故。光绪帝之所以有病,谓因服康有为所进之红丸故。然闻是年四月以后,有人问仁和相国王文韶云:“今上之病实何如?”王曰:“吾日日见之,不觉其有他病,但有肝病耳。”然则谓康因光绪帝之览奏,日数十起,身躯疲乏,而进红丸,名为滋补之,而实蛊惑之者,皆诬也。康虽愚,必不至是。若夫捕戮之事,康有为、梁启超等,幸得脱。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谭嗣同六人,被逮之后,竟遭杀身之祸者,是亦有故。
  方康有为之脱走也,其事亦甚险。盖北洋官吏明知康之将至上海,故急电江海关道,令率各官逆捕之,毋任漏网。江海关道乃与各官乘小轮,至三夹水,候轮船入口,登轮搜索。岂知此事为英人所闻,已以水雷艇截于中途,截至香港,故不获。梁启超当闻变之夕,宿于日本伊藤使馆,旋乘日本汽船赴日本,故未被逮。自后清政府虽向两国百计索取,而两国均待以国事犯,不允交还,且力保之,清政府亦无如何也。清朝成例,凡捕罪犯,必加讯鞫,廉得其实,然后杀之,盖犹有慎刑之意也。当康广仁等六人被逮后,曾由清廷命刑部,于八月十三日讯鞫。届期,刑部各官方到堂,坐待提讯,而忽有毋庸讯鞫,即缚赴市曹处斩之命,闻者颇讶之,而不知其间之实有主动力也。盖是年赵舒翘正为刑部尚书,于六人被捕时,西后召见赵,尚命严究其事。赵对:“此等无父、无君之禽兽,无杀赦,不必问供。”西后颔之。赵有门生,四川人,时任提牢厅,与杨锐、刘光第同乡,稔知其冤,求赵按律审讯,赵初唯唯。越数日,闻将处决,大骇,谒赵,力陈杨、刘与门生同乡至好,此案稔知其冤,请老师奏请分别审讯,声泪俱下。赵悍然曰:“汝所言者,友谊也。我所执者,国法也。南山可移,此案不可动。汝速出,旨即下矣。”有顷,果命毋庸讯鞫,即赴市曹处斩。赵之残忍,于此可见一斑矣。
  六人既被戮,而新党之被拿办下狱、革职、圈禁、停差、逮捕家属者,尚有二十人焉。今分录如下:
  李端 贵州省人,旧任仓场总督。于清光绪乙未年,奏请设立京师大学堂及各省学堂,专注意教育。戊戌又请改定律例,派人游历日本,调查政务。七月光绪帝特擢礼部尚书。西后训政后,革职遣戍新疆。
  徐致靖 直隶省人,翰林院侍读学士。奏请定国是,废八股,条陈新政。七月光绪帝特擢署礼部右侍郎。西后训政后,革职下狱永禁。
  徐仁铸 致靖子,翰林院编修,湖南学政。以实学课士,力行新政,全省移风。西后训政后,革职永不叙用,上书请代父下狱。
  徐仁镜 致靖子,翰林院编修。力讲求新政。西后训政后,革职,上书代父下狱。
  陈宝箴 江西省人,湖南巡抚。力行新政,开湖南全省学堂,设警察署,开南学会,开矿,行内河轮船,兴全省工艺。在任仅年余,已全省移风。光绪帝屡诏嘉奖,欲召入政府。西后训政后,革职永不叙用。
  陈三立 宝箴子,吏部主事。佐父行新政,散家财,养人才志士。西后训政后,谓其招引奸邪,革职永不叙用,圈禁于家。
  张荫桓 广东省人,户部左侍郎,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久游西国,故光绪帝屡问以西法新政。戊戌六月,特授铁路矿务大臣。西后训政后,革职,抄查家产,遣戍新疆。
  张百熙 湖南省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广东学政。以实学课士。西后训政后,革职留任。
  王锡蕃 江苏省人,詹事府少詹事。条陈商务新政。戊戌七月,超擢署礼部左侍郎。西后训政后革职,永不叙用。
  黄遵宪 广东省人,创设《时务报》于上海。旧任湖南按察使。与陈宝箴力行新政,督理学堂,开办警察署,凡湖南一切新政,皆赖其力。光绪帝新擢三品卿,出使日本大臣。西后训政后,免官逮捕。
  文廷式 江西省人,前翰林院侍读学士。旧为光绪帝所信用,西后恶之特甚。于清光绪二十二年二月革职,永不叙用。西后训政后,拿办,逮捕家属。
  王 照 直隶省人,原任礼部主事。屡上新政条陈,曾请光绪帝出游日本。戊戌七月超擢,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