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今月几日鞭春,便已先有此和煦之气矣。」手持羊乳一杯饮帝以代酒。其乳腥秽异常。近口即生哕呕。帝后恐拂其意,乃勉饮之。
  或日,雪霁天晴,阿计替呼帝出屋外。来时三人皆以极寒冷对,不能出,阿计替曰:「春到矣。」空中雁声,自南而北,千万成羣而去。凡北方御寒者,必先于数月之前,掘地作坑以居。先是阿计替于帝室内作坑。深五七尺,令帝后昼夜伏处其中。其护卫人亦如是。是日始出坑,不复入穴矣。时金国天辅十二年,即南宋建炎三年也。
  或日,春深,草长至二三寸,荆榛布野,满目藜蒿,不胜异域之感。
  或日,忽传金国皇后上逝,阿计替等六十余人,皆白布缠头作孝。郑太后曰:「我何日得死,而免此苦楚?」又传金国皇后死后,郎主喜怒不常,时好杀戮大臣。手持刀剑甚利,左右官人少有忤意,即手刃之。阿计替曰:「汝中国有肃王乎?」帝曰:「有之。」又问:「肃王有女乎?」曰:「有之。」阿计替曰:「近闻郎主以肃王女为嫔御专宠,皇后因此妬忿,自缢而亡。金主知其情,乃手击杀肃王女,以报复后仇。」郑太后曰:「肃王女玉箱也。此女自小多奇怪,今果死于兵刃之下,哀哉伤哉!」尝记肃王妃,陈执中女也,生玉箱之夜,有青衣童子自天而下,手持一铁丝笼,笼内有玉印二纽曰:「天赐你生后妃。」妃惊而寤,自思我夫王也,吾妃也,岂有父母为同姓王妃,而生女复得为后妃之理?而终不悟也。越数岁,玉箱戏于水傍,得玉印一颗,篆曰「金妃之印」,常佩玩不释手。京城陷,其女为完颜树所得,每醉后犯之,必昏绝,不得近身,乃进于金主。金主宠之,遂以为妃。生一男后,因后兄咀里孛进夏国女李氏为妃,两人争宠。玉箱又欲以阴计中金主,以雪家□仇怨,适逢皇后薨,因阳奉间,多以私意怂金主杀左右大臣以及李妃。又因中暑,常取冰雪脑以进,由此亦发疾。此本年六月也。天辅十三年正月元旦。宫中张灯饮宴。时金主无后,只有赵妃专宠,因疾杀其所生子。一日深秋侍坐,金主谓赵妃曰:「汝为南朝族属,安得有此富贵!俟后服除,当敕立你为后。」妃拜谢。一日,因左右奏:「宋朝赵家父子,现在西江州安置。近日四太子又为韩世忠所败,狼狈逃回,南朝势渐广大,可将此三人植入北地,不可赦回。」金主允奏,着令北向五国城去。时赵妃在侧曰:「望求陛下以臣妾故,优容其祖父归国,妾之邀恩而蒙赐也。」金主曰:「外事何得你言?」不准所请。妃曰:「骨肉何能不念?陛下亦有父兄否?」词甚激烈,金主怒曰:「留汝在宫中,外有祖父之仇,内有嫉妬之行,一旦祸乱,悔将何及!」妃起而喝言曰:「汝本北方一极小胡奴,侵凌上国,南灭汴宋,北殄契丹,不行仁义,恃强专务杀伐。今我父祖皆因误听奸佞,致遭汝掳,辱我宗庙,破我国家。汝又将我帝后等迁徙穷荒之域,汝之不仁不义已极,上天必不容汝,恐你他日亦当如此遭人馘灭夷族也!」金主大怒,遂手杀之于阙下。

  ●九 徙五国城

  或日,阿计替手持文字谓二帝曰:「我共官人不免又要走五七百里路也。」
  帝问:「何也?」阿计替曰:「金主又命徙汝等于五国城安置之故耳。」帝喟然曰:「将我父母如是之东迁西播,不仁甚矣。」乃掩泣而退。
  次早,阿计替引二帝及后徒行,及护卫六七十人出西江州后,纵火烧其屋宇而去。约行六七十里,太上及太后皆不能行,泣告阿计替曰:「何不告知金国皇帝,就此地将我等敲杀,以免匍匐千里路也。」阿计替曰:「且耐辛苦前去,莫思他事。有我在此,你三人且省烦恼。」
  自此又行五七日,郑太后病甚,不能动,少帝负之而行。是晚,太后殂于树林下,时年四十七岁。仓卒之间,于路傍取佩刀掘一坑,以身兜土而埋之。二帝俱恸哭失声,护卫亦有不忍而嗟悼者,亦有促行而倨詈者。二帝不胜哀苦,幸阿计替再三劝勉,又行至三日,始达五国城下。
  其处颇有类于西江州景况,据云此处乃昔时囚契丹阻羌西部落黑水吐蕃奚国酋长之处。入其城中,有居民五七十家,荒残不成伦次。行至官府署,有大庭及廊庑皆倒卸。护卫者引二帝至庭下,见上坐一紫衣老番人。阿计替即于怀中取出文书示之,老番唯唯,使人引帝入左庑下小室,又进一窄室,仅有土台,可坐两人而已。四面有土墙,当前有木棚,护卫者缄封而去。至日晨,得饭一盂,分食之。居此凡七八日,大抵每日一餐,锁闭而已。
  天辅十四年,即绍兴元年辛亥,此一年中,惟金主生日得酒肉一次,七月七日祭神得酒肉一次。阿计替与其弟香查理争番奴,手杀之。至十月间天寒,仍掘地窟而居。又因病疫缠染,护卫多半死亡;二帝亦久病垂危。
  天辅十五年,即南宋绍兴二年壬子,此处元宵亦同汴京,但灯火皆于磁碗中贮羊脂,以草为炷而燃之。有胡僧五七人作佛事,皆云祝颂皇帝福禄,俱在中庭堂上。二帝被拘不得出,问阿计替曰:「此地离燕京若干里路?」阿计替曰:「三千八百里,此间西北去黄龙府二千一百里。五国城即汉时李陵战败处。」至日午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