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以金帛车骑相夸豪,而吾侪独玩心泉石,放浪于寂寞之境,要之各有乐,未可以为彼是此非。至于后世,又不知其孰得失,况古之圣贤莫不乐山乐水!若夫究地理,考土风,辨古今,识草木,皆不可谓亡益于学。姑从所好,以毕余生。或有笑其迂僻者,亦不得辞也。
乙卯春正月之望谨记。
◇北使记
兴定四年七月,诏遣礼部侍郎吾古孙仲端使于北朝,翰林待制安庭珍副之。至五年十月复命。吾古孙谓予曰:“仆身使万里,亘天之西,其所游历甚异,喜事者不可不知也,公其记之。”
自四年冬十二月初,山北界,行西北向,地浸高。并夏国前七八千里,山之东水尽东,山之西水亦西,地浸下。又前四五千里,地甚燠,历城百余,皆非汉名。访其人云,有磨里奚磨可里、纥里、迄斯乃蛮、航里、瑰古、途马、合鲁诸番族居焉。又几万里,至回纥国之益离城,即回纥王所都,时已四月上旬矣。
大契丹大石者在回纥中。昔大石林麻,辽族也,太祖爱其俊辩,赐之妻,而阴蓄异志。因从西征,挈其孥亡入山后,鸠集群纟,径西北,逐水草居。行数载,抵阴山,雪石不得前,乃屏车,以驼负辎重入回纥,攘其地而国焉。日益强,僭号德宗,立三十余年死,其子袭,号仁宗。死,其女弟甘氏摄政,奸杀其夫,国乱,诛。仁宗者次子立,以用非其人,政荒,为回纥所灭。今其国人无几,衣服悉回纥也。
其回纥国,地广袤,际西不见疆畛。四五月百草枯如冬。其山,暑伏有蓄雪。日出而燠,日入而寒。至六月,衾犹绵。夏不雨,迨秋而雨,百草始萌。及冬,川野如春,卉木再华。其人种类甚众,其须髯拳如毛,而缁黄浅深不一。面惟见眼、鼻。其嗜好亦异。有没速鲁蛮回纥者,性残忍,肉必手杀而啖,虽斋亦酒脯自若。有遗里诸回纥者,颇柔懦,不喜杀,遇斋则不肉食。有印都回纥者,色黑而性愿,其余不可殚记。
其国王阉侍,选印都中之黔而陋者,火漫其面焉。
其国人皆邑居,无村落。覆土而屋,梁柱檐楹皆雕木,窗牖瓶器皆白琉璃。金银珠玉、布帛丝极广,弓矢、车服、甲仗、器皿甚异。甓为桥,舟如梭然。唯桑五谷颇类中国,种树亦人力。其盐产于山,酿蒲萄为酒,瓜有重六十斤者。海棠色殊佳。有葱,美而香。其兽则驼而孤峰,牛有□脊,羊而大尾。又有狮、象、孔雀、水牛、野驴。有蛇四跗。有恶虫,状如蜘蛛,中人必号而死。自余禽兽、草木、鱼虫,千态万状,俱非中国所有。
山曰塔必斯罕者,方五六十里,葱翠如屏,桧木成林。山足而泉。
其俗衣缟素,衽无左右,腰必带。其衣衾茵莫悉羊毳也。其毳殖于地。其食则胡饼、汤饼而鱼肉焉。其妇人衣白,面亦衣,止外其目。间有髯者,并业歌舞音乐。其织纫裁缝皆男子为之。亦有倡优百戏。其书契、约束并回纥字。笔苇其管,言语不与中国通。人死不焚,葬无棺椁。比敛,必西其首。其僧皆发,寺无绘塑。经语亦不通,惟和沙洲寺像如中国,诵汉字佛书。
子曰,嘻,异哉,公之行也。昔张骞、苏武衔汉命使绝域,皆历年始归,其艰难困苦,仅以身免。而公以苍生之命,挺身入不测之敌,万里沙漠,嘻笑而还,气宇恢然,殊不见衰悴忧戚之态。盖其忠义之气素贮乎胸中,故践夷貊间若不出闺阃然。身名偕完,森动当世,凛乎真烈丈夫哉。视彼二子,亦无愧。故予乐为之书,以备他日史官采云。
◇古意
秋江有芙蓉,颜色好鲜洁。褰裳欲采折,水深不可涉。严风下飞霜,芳艳空调歇。怅望一长汉,临川无桂楫。
◇送雷伯威
朔风起天末,落木鸣空山。冰霜正凝冱,游子百里还。出郭送将别,徘徊上高原。如何睽离情,对此芳岁阑。壮士志四方,不须涕ォ澜。人生非山海,会面亦不难。愿子崇明德,余功振文翰。长因东南鸿,惠我金玉言。
○逸事事言补一则
平生交游赠予诗者多矣。惟刘京叔二篇尝吟咏之:“忆昔逢君北渚秋,藉花香里醉轻舟。三年一别空回首,千里相思更倚楼。明月不随春物老,碧山长带暮云愁。天平松竹黄华水,早晚柴车得共游。”“思君一日如三载,两寄诗来慰我心。尘土愈知人世隐,见烟遥见海门深。贫来笑我尝痴坐,乱后怜君更苦吟。历下亭前春水阔,扁舟何日重相寻。”
●卷十四
○归潜堂记
刘子朔方人,生于云中之浑源山水之间。髫龀从父祖仕宦大河之南。初知诵读,偶属为童子学。少长习时文,为科举计。然亦时时阅古今词章,窃读史书,览古今成败治乱,慨然有功名心。未冠计偕,试开封礼部,中之。及庭而绌,于是始大发愤,以著述自力,颇为先达诸公所知。又结交当世豪杰,未有不与以文字往还者。
旧有田淮水之阳,春夏在陈视耕获,秋冬必入汴避乱,且从诸公讲学。已而先大夫下世,遂经纪家事。然读书为文亦未尝少休。间四方交游来,把酒论文,谈笑连日夕,或留之旬月不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