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是日晚,上在海淀闻败信,内外惊惧,彻夜匆忙,立传预备。圣驾遂于初八日巳刻偷走。及各衙门值日引见等官赴园,始知上已北行,銮舆不备,扈从无多。随行者惟惠王、怡王、端华、肃顺等,并军机穆荫、匡源、杜翰诸人。车马寥寥,宫眷后至,询迫不及待矣。是日,上仅咽鸡子二枚。次日,上与诸宫眷食小米粥数碗,泣数行下。国家多难,天子蒙尘,令人浩叹。
  忆自六月以来,荧惑星入南斗,七月间太白经天。占验家有“荧惑南斗,天子下殿走”之语,至是竟验。上启行时,留朱谕云:“穆荫等办理抚局,未能周妥。改派恭亲王奕,留海淀议抚,并帕克王绵森、陈孚恩、贾桢等守城。”且密谕恭王:“如战不胜,即潜赴行在。”上意直弃宗社臣民如敝屣矣。是二日,九门昼闭,人情汹汹。逃窜者不可胜计。设南城无团防,即变生不测矣。
  初九、初十二日,东便门、齐化门、沙锅门俱用土塞住。惟正阳门、顺治门半开,午后即闭。我兵均靠城列营。
  十一日,事势更急,探报纷传,茫无确耗。又间以土匪布散谣言,满城惶惶,去者大半。而出城被掠者犹多,竟至人财俱失。百物昂贵,街中苍凉。银价至二十七吊一两。是时内城仗提督文祥之力,外城借五城团防之功。五日不闻圣驾所在,而城池尚保无恙。皆我朝深仁厚泽,培养二百余年,故能得士气之醇、民心之固如此,真自古未有也。
  十二日,始知上驾至热河。有旨令周祖培留守外城,贾桢、赵光、陈孚恩帮办。豫王、桂良、全庆,分驻内城、禁城。恭王、文祥仍驻海淀,并朱谕办理行在一切事宜,立送印信,命上驷院给马,户部给银,均未如数发往,可谓呼天不灵。
  十三日,陕西、甘肃、河南各省勤王兵到。既不派人管领,又不颁发粮饷,茫无布置。兵虽多而无用,国中无主故也。夜间夷匪在齐化门外,放火焚烧民房铺户无数。
  十四日,因情势紧急,令刑部在禁各官犯取保出狱。武备院卿恒棋,内务府人也。前任粤海关监督,与巴酋有结盟之好。是时往来说和,屡到刑部与巴夷晤谈,并求其寄书与额尔金,息争议好。婉求数日,巴夷始允。其书大略云:“我国此来原为通商,并非攻城略地,乃〔仍〕宜和好为是,退兵张家湾,再议条款。且我在此甚蒙恭王优待。恭王为人亦甚明白,似和约可成”等语。后有夷字一行。我国无人认识,不敢遽送夷营。迟至数日,始行发往,从此两有照会。彼云先送出巴夷等,然后退兵。我云必先退兵,然后释还各夷。因此又耽搁数日。
  十五日,有女夷带兵城下,询巴夷消息。我巡城兵答曰:“并未囚禁,优待之至。”夷始退去。是日释巴夷出刑部,往德胜门内高庙。我文武大臣等摆队相送,辱国体矣。
  十六至十九日,略为安顿。夷匪之不攻城者,因巴夏里在内也。
  廿日,我执事大员,差商人往夷营送礼,恳请说和。该夷批答云:“尔等来意知悉。但我国无私收礼物之理。所送各礼,按市价给钱。至通商各情节,仍向尔国呈请照会,方为合理”等语。可谓情通理顺,而礼物俱被黑夷鬼抢去。其谲诡狡狯,往往类此。我执事等竟莫可如何,伤财惹气,一事无成。
  廿一日,上自热河来旨云:“夷虽欲就抚,料理城池一切事宜,不可懈怠。如抚局已成,即飞速奏闻,以便早行回銮,以安人心”云云。
  廿二日,夷人领马队闯入海淀,意在恭邸也。因未得手,即放火将园门烧毁,树木朝房,皆成灰烬。附近一带,焚掠无算。夷匪进宫门时,皇太妃染病在床。闻事急,自勒死。驻园大臣文丰,投御河殉难,宫女内监,死者更多。内务府员外郎泰清,全家十六口俱自焚死。其余各官园寓,荡然无存,一片焦土。土匪乘之,于是宫中精蓄陈设等,抢掠一空。恭邸及军机文样,夜间避之长新店,并无房屋,露宿终夜。夷匪烧园后,申亥回营,路遇瑞麟马步兵五千,即时接仗。瑞兵大败,尸骸遍地,其受伤者,溃入德胜门,喊哭连天,城中大乱。兵部尚书陈孚恩痛哭云:“大事去矣,我辈有死而已。”内外城各铺户,席卷而逃。钱当店被抢者数十家。各官眷出城者,更不胜数矣。是时未关闭者,止一西便门。拥挤纷纷,车马填塞,竟有候至终日,不能出城者。内城八旗男妇,提老携幼,步行而出,尤为伤心惨目。
  廿三日夜间,夷匪又来扑城。胜帅以帛裹伤处,率领陕甘山东各省兵接仗。僧邸马队继之。四面围剿,夷始败退。是夜炮火冲天,人声鼎沸。枪炮之声,震动山岳。有闭门坐泣者,有彻夜不眠者,有打点行囊为宵遁计者,人人丧胆,真非常之惊也。
  廿四日,夷营驻扎黑寺。各省武举会试者,早已远逃矣。附城各村庄,不分昼夜,火光烛天。我之溃兵溃勇,无人招集,任意抢夺。西山一带,皆京城宅眷逃往者,荼毒尤甚。各衙署当差无人,弃官者不知几何。是日彰仪门开,出城者络绎不绝。而守门之吏忽而放行,忽而拦阻,需索银钱,尤为可恶。未刻,送巴夷出城。恒褀往夷营议和回去,和议已成,彼此罢兵。所有条款,均已允许。定于明日国子监赴宴。时胜帅已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