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以供夫之狱食者,未尝不精腆。盖十阅月而解去。

  戊子四月。毓祺事败,氏知破巢毁卵之祸,将不旋踵。依栖亲党,必致累人。

  乃蹴居村舍,佃田数亩,与夫俱归;端居绝粒以待尽。饿七日,不死,遂复食。

  竭力操家政,一切编篱堇户锄瓜刈黍之事,靡不身先,不特亲操井臼而已。

  己丑三月,毓祺死于狱,律当谪家属旗下。

  庚辰四月,湛与其弟赴金陵,氏与夫生诀。自誓必死,复不食。第恐死于家,为里党累。不得已乃投老姑董氏家;人定后,径投宅后池中。漏二下,始觉而觅之,尸已浮水面。董氏多方救之,呕水数斗而活。天未明,捕卒驱迫,氏遽求死不得,闻人言,服金屑能杀人,喜曰:“早知有此,何不悟哉!费我一夜熟筹!”

  乃扣质库,收董氏金钏归,屑三钱,服之,盘旋肠胃,痛不可忍,竟不死。抵暮,投湛故人杨廷玉家。廷玉闻之,甚悲。询氏求死不得状曰:“金不赤,不得杀人,”

  乃脱内人指约双环,屑之以进,亦不验。然氏已阴置利刃于怀,以备万一之变矣。

  明早,太守坐堂皇,按册呼名,氏直立不应,举右袂障面,左手引刃自刎,刃入喉者二寸,流血冲涌而死。太守怛然失色,满堂大惊,是日也,日正午,如夜,众星灿然,阴风起于堂中,众以为精诚所感,好事者争醵金治木,将为发丧。明日,有持香烛来拜烈妇者;乃夜半,喉中气转,复生矣。太守笃钦义烈,许召领放归,具文申救。而廉使夏一鹗衔旧恨,移反严切,刻日趋上道。湛曰:“吾固知吾妻必死,不意其能从容乃尔!”湛乃就狱。

  野史氏曰:“父子盖忠孝人,予读所为先府行略,未尝不哀其志。顾语多触讳,文亦不能大传,而遗志行(此字恐系误刊)尽,渐无有能举其姓氏者。

  悲夫!予传黄烈妇,乃牵连书之,欲令后世知有毓祺、湛名。“

  氏之归江上也,负创,合户不求医药。或进鸭血,可解金屑毒。氏曰:“祸深孽重,何以生为!”卒却之。无何,颈创复合,金屑竟不为害。越日,捕卒扣门,声息甚恶。氏闻之,徐步堂中。捕卒见之,不觉屈膝曰:“今日之事,不惟关我辈(躯)(原本作”驱,“今依文意改正)命,郡县官抑且得罪!”氏直答曰:“无恐,我决不累人。因觅舆返村舍,周历阡陌,谓老仆曰:”比年地已垦熟,可少力矣!“检一衣授老仆曰:”主人辞家;乏单衣更换。有北行者,即寄去。“遂召里胥捕卒。谓之曰:”若辈少待!我死,可取结状以行!“言讫,从容合户,投环而死。沈次山曰:”毓祺一老儒,周氏一弱女子耳!卒慷慨从容,愈折愈厉,虽忠烈之性,天直使然,亦其所以养之者素也。考申酉之变,抱石者出于穷丐,进毒者见于贱娼,岂特老儒女子哉!“

  野史氏曰:“乙酉拒命,已属螳臂,然有说焉:严命驱迫,铤而走险,且联络苏州、常熟蜂起之师,蔽遮绍兴,福州新造之国,使中兴可望,安知不睢阳再见也?至丙戌之事,何为者哉?拒守之艰辛,屠戮之惨酷,皆所亲历。贼□已亡,顽民犹起。官商士庶,谁为同仇?器械城池,一无藉手,欲聚四方乌合之余烬,以成一时白手之奇功,事更难于前矣。”然有不敢妄议者:观题阎公死守孤城状后云:“自古奇男子,抱刚肠可生可没;此心不二。事到尽头难措手;犹是竭忠尽志。岂不知天时人事:四顾茫茫,无可共矢孤忠?吾尽吾心耳。成与败总非计!”

  此亦可知其心矣!

  说者谓毓祺才略盖世,忠义性成,家当半江城,知交遍海内。当时阎公、陈公徒以死守,无所展布,其意必不谓然也。所以城破不即死者,一点雄心,半腔热血,未尝发,不甘瞑目。迨至舟山战舰,适遇石尤;白土雄师,又成画饼。

  哀鸣铤鹿,势孤力竭,至此乃拚一死耳。此真知毓祺者矣。其词又云:“聊凭一腔义愤,壮乾坤气;况是有生必有死?君恩原未报,问臣心,如是差无愧!”其言如是,不可谓之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