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蔺相如之徒以信术游诸侯,廉颇、赵奢、孙膑、吴起、司马攘苴、李牧、养由基、孙武子之徒以兵术游诸侯,苏秦、张仪、公孙衍、蔡泽、陈轸、代、厉之徒以纵横游诸侯。以道游诸侯者,诸侯师之;以纵横游诸侯者,诸侯役之。士役于诸侯,则驰辨无端策,发虑无忠谋。故曰一激之怒炎于火,三寸之舌芒于剑,是以身危而功不成,夫焉利于诸侯哉。”鲁王曰:“寡人得征君,果利于鲁乎?”曰:“征君,师也,臣不敢誉。”曰:“荀爽何如?”曰:“爽臣之甥也,使之辅贤王,可以膺一面之寄,盗贼不敢栖蒙山而窥鲁,王其聘之。”鲁王叹曰:“举不讳亲,忠也;不誉其师,敦也。子之器足以辅寡人矣。”
  是岁,鲁王田于曹南,获驱以归。
  ○玉论
  鲁王爱玉,有楚人持玉鼎以进,曰:“此荆山之美玉也,君能爱乎?”
  鲁王笑曰:“寡人闻荆山之玉,卞和得之而献楚王,其后也,秦人复得之,奚其为荆山乎夫地不再产,胡能复得耶!”
  楚人曰:“夫荆山之所生者,非特和氏之一璧也,君何以荆山为无玉乎荆玉之鼎,楚产也,而君疑之。若夫出于鲁,昔有倚顿,得之以为凫杯,其妾视之,误毁诸地,是鲁无倚顿之杯久矣。有人持璞以进,君亦以为鲁无璧,可乎夫地之所产不尽出,王之所藏不尽用也。岂惟荆鲁之玉为然哉,若鲁国贤士之薮也。今君以为地不再产,则展禽之后鲁无孔子,孔子之后鲁无颜渊,颜渊之后鲁无闵损,闵损之后鲁无子羽,子羽之后鲁无秦非,秦非之后鲁无曾点,曾点之后鲁无子思,子思之后鲁无孟轲,孟轲之后鲁无叔孙通、戚麟、高堂生、孔安国、韦贤、疏广、匡衡、曹褒之属矣。是今之生于鲁国者,皆鲁之沙也;游于鲁国者,皆荆山之石也,奚玉之为。臣请完鼎而返楚,无使鲁庭有刖足之刑,而荆山有泣王之士也。”
  鲁王惭,乃命左右以千金价之。左右曰:“昔者燕昭王以千金致士,今君以千金致玉,臣恐天下怀宝之士皆倚昭王之台而笑矣。致玉而笑士,国何利焉。”王不听。
  洎曰:“此等文章全是《战国策》,其一篇主意又绝类李斯《上秦皇书》。更出一机局,便觉文气奇逸。但内有展禽之后一段文字,颇类滑稽体。学古者当自识之。”
  ○重贤
  鲁王得楚人之玉,谓张裘曰:“昔卞和献玉于楚王,楚王却又刖其足以示众。夫却玉不明也,刖士不仁也。今寡人好玉,楚人以荆山之玉进,寡人赏以千金,是卞和不幸而遇楚王也。由此观之,寡人其优乎!”
  张裘对曰:“王不如也。”鲁王曰:“何为不如。”曰:“臣以为楚王之明也,故不如。夫得玉不足以强国,王知之乎知强国者不以玉,则楚王之却不可谓不明也;刖士而绝佞人,不可谓不仁也。当是时,使和氏进一荆山之士于楚王,则亦不待三献而三却也,况刖之乎。今鲁国之士,袍器而进于王,非特楚人之玉也,而王不赏之,独何与王自以为遇玉之礼过于楚王,待楚人之礼过于和氏,而不知王之戮于天下士也,有甚于刖足,士之抱器而叹,亦有甚于和氏者乎!何王之明于玉而喑于士也故曰:臣以为王不如也。”
  鲁王勃然变色而言曰:“子何以寡人讪也寡人好士,筑五丈之台而延宾客。叔度不至,寡人聘之;叔度至,寡人飨之,何谓不遇哉!”曰:“王之遇叔度,特楚人之遇耳。遇楚人,而犹宠其玉,今遇叔度,而不能宠其道,可谓遇乎哉臣窃谓贤王不取也。”
  鲁王曰:“子不诲,寡人终没没矣。”遂以楚玉赐之。
  ○论《易》
  征君将见鲁王,骤雨至,居而读《易》,周岑、左权、朱儒、孔绍祖侍坐。
  朱俊曰:“俊闻之,古之豪杰不以章句而媚时,故有志者往往得奋其策而树功于天下,刊名于竹帛,此豪杰之所为也。夫子宾于鲁,鲁王师之,出不为宁戚之穷,进不为冯ん之乞,动不为子方之骄,语不为韩非之激;温裕足以率其人民,忠恕足以达其政事,贞亮足以光其社稷,而修多难之朝,遭忄昏蚀之世,此诚豪杰得志之秋也。今夫子疏疏然,开而若拙,默而若愚,终日端居而读《周易》,不亦钝乎!”
  征君曰:“汝恶知哉。昔者吴起以兵机见魏文侯,得显其身,而卒以自毙。商鞅以刑名说秦孝公,秦国治强,封商于之地,秦是以有窥周室之心。苏秦以纵术说六国诸侯,得相其身,然二子卒蹈车裂之祸,民无思焉。至于韩非、李斯、刘淮南之徒,皆明智而通达,博文而延誉,然犹不免于显戮,此由昧《易》之道也。故知《易》者,善为巧拙愚智之间,随时而动,缘机而流,宜柔宜刚,宜弛宜张,宜行宜藏,宜圆宜方,此之谓知《易》。故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
  朱俊出,周岑、左权、孔绍祖疑而问曰:“子之论《易》,予小子不识所谓也。敢问今何时哉曰“蛊”。曰:“今汉室虽乱,其子孙犹蕃于有商,皆据必争之国,守膏腴之壤,相与而辅佐之犹可济也。何谓蛊哉?”曰:“是则然矣,汝独不见蛛,之结网于屋梁之隅,中坐而待食,自以为安,及栋梁朽而怀榱倾,蛛乎虽欲寄一丝以聊适,不可获矣,当今之世何异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