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上,多年堆积五、六尺许,縻烂不可近。渔人樵夫,触之即死。郑成功时,费金万余,始得拱璧;其取之难如此!

  每当天气晴明,日光照耀云端,素练横悬空碧;然不宜全见,见则不祥。余莅台十三年,屡试屡验。噫!天地物产之奇,造物之不轻以予人也如是夫。

  设使此山逼近人居,无重洋以间之,无恶溪以阻之,任人博采,琢工镂匠,岂不甚便。然而不数年间,将见摧陷残缺,日削月消,而欲长蓄异产,永垂奇迹,岂可得乎?且是亦安足为美乎?天地生物之意,必不如是。

  麓下藏有生番,出没无时,遇人辄害,取头颅而去;故人之趋避,惟恐不速。或谓此山之灵,呵护甚秘,亦理或有然者耶?

  每于翻空处见理致,髯苏笔妙。(兄涛)

  ●蛤仔烂记

  蛤仔烂,即台湾东山之后,大玉山之前面也。传其地广可万余顷,地平而土肥,草三尺许,焚其草以粪其田,利得数倍。地势面东临海,分南北口,为海舟出入,有护岸十余里,内可容大舰数百,无暗礁之险、进口之虞,是诚海外奥区,别有天地者也。然其地尽生番,番皆嗜杀,以故人皆罕到。乱流杂沓,海气浸霪。蛤仔烂之名,或由是欤?

  陆路有二:其一由淡北之大鸡笼沿海绕北而南,计程六日;其一由新庄之摆接保越大玉山南斜趋而北,计一昼夜,可登高而望见之。然皆险阻崎岖,甚于蜀道之难行也。

  丁巳秋杪,有琉球国贡使船犯风至其处,见玉山岧峣,迤逦环抱,光彩射目,百里不断;作歌曰:「晶莹万丈兮,玉山之阳。草木畅茂兮,地美而臧。惜无城郭兮,壮丽其光。山兮山兮,怀真抱璞而在水之中央」。余即其歌词之美,可想见其地之美矣。

  夫有地若此,果能利其生番,治其田亩,广人烟,立学校,数十年必有大可观者。

  无地不可大作用,待其人而后行。歌亦颇佳,何地无才。(兄涛)

  必不可到之境,突于歌词中想象得之。海市蜃楼,似幻似真,此境非此文不显。(松轩)

  ●鸦片烟论

  鸦片之为阿芙蓉,载之本草,余前已记之详矣。今则不曰阿芙蓉,而曰鸦片者,何哉?以其成膏深黑色似鸦,而其性本土,故鸦也而以片名之欤?非然也。洋人之居心叵测也。

  凡入疆贸易,所为奇技淫巧,以炫中华人耳目,率皆精微奥妙。相传其祖造器,其孙踵之,其巧不至数世不肯易其业。其意谓玩好之物,必如是乃足以惑人,否则无能取利焉。至于鸦片,不过口腹之间琐屑之物,又乌庸施其技巧而藏其机械哉?嘻!其用心也不露,而其为害也愈不测矣。

  夫口之于味,有同嗜也,有则好之,无则已耳。而鸦片之于人也不然。始而游戏出之,继则性命以之矣。闽粤两郡,几无虚口。在好之者以身试法,在售之者以土易金无论已。久之,须臾不离,肥鲜无以代其甘,珍错不能充其腹,神为之丧,体为之惫,气为之沮,魂为之失,虽富倍陶猗,贵加卿相,智越孙吴,勇过贲育,尽归无何有之乡。所谓芒刃伏于饮食、鸩毒耽于匕箸,华陀束手,扁鹊无功。其害之隐而深也有如是!

  然则鸦片者,哑骗也。洋人协其音以愚我,嗜之者遂甘受其愚而不悔,以至败德亡身而后已。悲夫!婆心苦口。(兄倚云)

  闻鸦片烟久服则肺中生虫。中其毒者,不服即死。久服亦死。甘之如饴,抑独何哉?文真摛发无遗。(柱峰)

  ●弭盗论

  凡为政之道,宽猛相济,而后可为也。若弭盗,则有猛而无宽。故太叔之治郑也,不听子产之言,而■〈艹佳〉苻之盗以起;诚以其顽梗难化,非猛无以清其源,亦古人辟以止辟之义也。

  然亦有猛而不能为力者。其盗有二。一曰艇匪,患生不测者也。以其驾驶便捷,故曰艇。来自安南,即唐之交趾国。自阮、黎乱法,递相侵夺,其国狎水战船,无备粮,出而为盗,动以千计,凶悍无伦。粤洋滋扰,职是之故。一曰土匪,养廱成患者也。则有朱坟、蔡牵之流,聚而为盗,占地索赋,两不相能。自厦之鹭门,至广之南澳,朱坟居焉。蔡牵则占兴化之湄州、福宁之三沙,并全台各口,朝南暮北,诡从无定,其为害尤剧。近海居民,利其所有,将日用寻常之物,携以予贼。贼故重其值,而贿致之。以故所到之处,供给邀惠之徒,争先恐后焉。

  有时大兵云集,檄师会剿,则有向之所为争先恐后者,漏泄机密,以远其扬。即或偶尔相遭,亦万难于万顷怒浪之中,而与穷凶极恶之死命敌对也。

  每当四、五月间,南风盛发,糖船北上,则有红篷遍海角(贼船多以红篷为号)、炮声振川岳(贼船之炮,大者重三千斤,小者五、六百斤),风送水涌,瞥然而至者,乃洋盗勒赎之期也。大船七千,中船五千,小则三千;七日之内,满其欲而去。否则,纵火烧船以为乐。

  故凡盗至之日,无知贸易之小民,有喜色焉,喜其有利于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