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水之下有暗礁焉(石藏水底,锋利无比,名曰暗礁),有铁板沙焉(沙色如墨,性坚如铁,名曰铁板沙),无论艨艟快艇,触之即碎而无复存者」。然此说也,可以吓商贾之所未经,而不能难土人之所习惯。沿海居民,捕鱼为业,当风浪怒涌之时,而谈笑自若。何者?习熟之使然也。若浅若深,了如指掌;而何有于沙石?故洋匪之出入,必藉土人以引之。蔡逆之来,木城之失,其明征欤(过巡道置木城三座于鹿耳门,蔡牵入而焚之)!

  又或曰:「有口岸在,设重兵以守之,严其防而御之,则有备无患」。余曰:「诚是也。然其患即伏于此,而莫之觉也矣」。

  夫以弹丸之区,而兵有一万四千有奇,设总兵一、副将三,其下参游都阃以及守备千把等员,因其地之远近险易,而定其兵数之多寡,绵亘千里,棋布星罗,至周且备。而不知兵聚则厚,分则单。郡垣为全台重地,设兵三千。澎湖咽喉,设兵二千。安平、八里坌、鹿仔港皆口岸要隘,或一千、或八百、五百不等。其余分驻于沿山近海之小口,由南凤山、琅■〈王乔〉,以至淡北之鸡笼,塘铺、卡房,不可胜计;多三十名,少则二十名。然一遇有警,众寡不敌。或贼已抵岸,羽檄旁午,而调兵觅夫,动经累日。锣锅、帐房、火药、铅弹之类,约束装载,在在需时。欲火急星驰,作救援之兵,岂可得乎?

  且承平日久,士卒多有懈心。恃兵弁之分驻,声势之连络,动则曰:「有某在,有某在」,略不经意焉。致病之由,实钟于此。

  故曰,势不可恃也,谋不可恃也。盖有治人无治法,居安而思危焉,其庶几欤!

  熟习情形,直是聚米为山,宛然在目。而结穴归于治人、治法,居安思危,胸中自有经纶在。(孟津阎柱峰)

  患伏于莫觉,故兵可恃而不可恃。立论得思患豫防之旨,不独台湾宜尔。(松轩霍树清)浩气磅礴,层波叠浪,觉昌黎风味去今不远。(桐喈)

  言皆切要。(兄涛)

  规画已具。(许春池)

  ●粤庄义民记

  呜呼!宇宙太和之气,不择地而钟,虽荒服之国、蛮夷之邦,亦必有以酝酿于平昔,陶淑其性情,家人父子固结于心,刀镬不能屈、诈谋不得间,时易势殊而不少为之移易者。吾于台之粤民深有感焉。

  台地素无土著,皆漳、泉、广三郡之人徙居焉。地分南北,广人实居其南,别以主客之名,而庄以立(漳泉人呼粤庄曰客庄)。此疆彼界,判然畛域。故往往有漳人作乱而泉人攻之者,泉人谋逆而漳人揭之者。若漳、泉合谋不轨,则粤民必倡义以诛之,未有不成功者。

  自台入版图以来,郑芝龙、朱一贵、黄教、林爽文、廖挂、陈锡宗等陷城戕官,封伪爵,据土地,无不纵横全台,势如破竹;而皆不能犯尺寸之土于粤庄之民。

  夫粤人其果有城郭之固、山川之险,所得恃以不恐欤?墙不过编竹,门不过积柴,然而久安无恙也。余重其义而问之故。曰:「我庄有成约焉,事无巨细,人无远近,必须痛痒相关,轨以正而无至于邪;有则自惩之,不敢劳吏问也」。余闻之曰:「嘻!此所以历久而不敝者欤」?

  然自凤邑之南,沿傀儡山迤逦以至于海数十里,井灶亿万,生齿日繁,岂无一二跳梁,作奸犯科,不遵约束,以蹈夫乖僻自用之习,而干于罪戾?举凡此庄之民,莫不熙熙暭暭,忘利重义,安居乐业,协力同心。非有以和其衷而养其天年,能如是乎?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左氏传曰:「师克在和」。和之为用大矣哉!

  且其地一岁三收,香稻贡瓜之类,入其赋而岁进焉。何莫非人杰地灵、和气致祥之所致欤?今而后知海之外,犹有古风存者。

  别有天地,其海外一桃源乎?(兄涛)

  吏不劳而自治,其有一二隐君子如王彦方辈耶?抑僻远未涉浇薄之习耶?予以义而进之,有民风之责者须知此意。(松轩)

  ●嘉义县火山记

  天下有理之所无、事之所有,乍睹乍闻,无不骇耳惊目,思欲一究其奇异,而莫可穷诘者,如火山是已。

  山在县治之东南二十里。予初摄武蛮篆,即欲一登其巅;因案牍繁剧,未暇游览。癸亥秋,予复莅罗山任。佑之庆观察过邑,亟欲一观。谓予曰:「笠山可作东道主乎,盍同往」?因命人除荆去秽,肩舆而行。

  至则鸟道羊肠,盘回而上,数息肩方履绝顶。询之僧人,始知火在山后。茂树恶木,乱草杂沓,怪石嵚崎,高原突怒。假僧杖,整草履,攀藤附葛,而绕其后,火■〈焰,臼代旧〉逼人。远望火自穴出,洞澈如炉。穴上有树,根踞其石,叶青青着火气,烝烝然似堕不堕。下有清流,蟹横行其中郭索然。土人云:「火逢阴雨盛倍于常,投以纸与毛立烬。穴旁草木葱龙,色无少变」。

  吁!此山无奇,而火之出于山则奇矣。火出于山,与水同出于一穴,且为草与木之并生而无少损,则更奇矣。吾故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