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以饿死可矣」。旋使至则言,果坚拒不受;客乃深以为媿。未几,竟饿死。

  「摭遗」曰:乍浦同时有郑婴垣者,孤介绝俗;与蜃园先生称金石交。先数年,于大雪中以冻死。客自江西至者,乃魏凝叔也。及为之谋继粟而不受,凝叔叹曰:「吾浅之乎,为丈夫已」!凝叔知为先生谋食,而不知为先生谋施食之人!夫倦圃,新朝之贵人也:先生肯食其食,亦何待凝叔。故俟斋之在涧上能食之者,惟一退翁禅师,余莫能也。俟斋闻凝叔之举,而卜其必不食;亦可谓相知以心者矣。

  邵以贯

  邵以贯字得鲁,余姚人。门材最盛;少与兄以发齐名。性狷洁,日讲求有用之学。时遭饥馑,倡设义仓;桑梓德之。

  已国难大作,几欲死;以母在,不得。遂髡为头陀状,狂走入雪窦山中妙高台。僧道岩者,故鄞广文张廷宾也,亦姚产;乃依之。苦身持力,不与人接。

  寻以省母,返故居。时,姚江黄氏季子名宗会者,志节夙近;至是,来同居其潭上园中。夜相与读谢皋羽「游录」,辄幕之曰:「方今豺虎满天下,五狱之志不可期矣。四明二百八十峰近在卧榻,当使峰峰有吾二人屐齿」!于是遍走山中。然山寨方不靖,所在多逻卒;而二人者冠服奇古,踯躅其间,频遭诘难不为苦。一日,忽入绝谷,罔知所向,茫然求故道不可得。俄而峰回路转,松梧桐竹甚盛,有鸡犬声。就一家,有幅巾者出曰:「客从何来」?语之以宅里,笑曰:「吾亦姚人,避世居此;不虞君之陟吾地也」!止二人宿。曰:「是名石屋山。仆为陈从之,尝监故大学士孙公嘉绩军。公死海上,吾无所依;来此山中,未尝与世接」。因相顾嗟叹曰:「是真桃源矣」!宗会尝语人曰:「得鲁自甲申后,颊辅间无日不有泪痕;其稍开笑口者,则游山耳」。

  未几,宗会卒;遂孑然无所向,遂弃家投四明山中。时尚有一妾,不忍判;亦自为尼,偕隐山中之杨庵。每日晨昏,各上堂礼佛。外此,虽茗粥不相通。久之,并卒。

  「摭遗」曰:读诸家文集,于国初遗民为之传者多矣;而得鲁邵先生事独轶。清节若斯,而后世几不能举其名;嗟哉!

  沉盷

  沉盷字朗思,初名兰先,号甸华;仁和人。弱冠,为名诸生,从学蕺山。

  甲申之变,年二十七;即弃诸生业,甘作首阳之饿,以刻苦清励自守。力排佛、老,曰:「其精者傍吾儒,其异者不可一日容也」!闻四方之士有贤者,即书其姓氏置夹袋中,冀得一见。然亦不肯妄有交,取与尤介。授徒自给,三旬九食以为常;每连日绝粒,采阶前马蓝草食之。闻者馈之米,不受;固请,则固辞。时饿已甚,宛转辞谢而益困,遂仆于地;其人皇骇去。良久始苏,笑曰:「其意可感,然适以困老子耳」!尝展蕺山墓,徒步来往。里中子弟习知其清节;有好事者,极意为继粟、继肉之举,而卒莫敢前。

  残明讲学习气,蕺山身后弟子争其宗旨,各有烦言。盷独曰:「道在躬行;但滕口说,非师门所望于吾曹也」!疾革,门人问曰:「夫子今日之事何如」?曰:「心中并无一物,惟知诚敬而已」。夜半卒,年六十三。

  「摭遗」曰:沈先生与潜斋应先生交最醇;没后无以殓,潜斋经纪其丧,不知所出,涕泣不食。或问之;曰:「吾不敢轻受赙襚以玷之」!潜斋之徒姚生者曰:「如某何如」?曰:「子笃行,乃先生夙许;殆可也」。于是姚生遂殓而葬之。甬上全氏曰:「世或有知潜斋者,而甸华则沉冥也。潜斋与之淳心笃行,师表人伦;其风节殊绝如此」。

  陆世仪

  陆世仪字道威,号桴亭;太仓人。少好养生之说:既而弃去,一于敬天敬心之学。钱肃乐为州牧,奇之曰:「他日必以魁儒着」。

  流寇日甚,世仪谓:「平贼在良将,尤在良有司;宜大破成格。凡进士、举贡、诸生,不当拘资地;但有文武干略者,辄与便宜,委以治兵、积粟、守城之事。有功,即以为其地之牧令。如此,则将兵者,所至皆有呼应。今拘以吏部之法,重以贿赂,随人充数,是卖封疆也」!时不能用。国亡,上书南都,复不用。太湖起事,又尝参其军。既解,凿池宽可十亩,筑一亭,拥书坐卧其中,不通宾客;榜曰「桴亭」。其旧日门弟子询之;曰:「吾藉此作浮海观耳」。

  风波既定,至四明哭肃乐。归,始应诸生请,讲学东林、毗陵间。寻还里中;当事者累欲荐之,力辞不出。西安叶静远者,蕺山门下士也;千里贻书,与之讨论。喜曰:「证人尚有绪言,吾得慰未见之憾矣」!先是,里■〈尙阝〉少年之从学者,尝问「知行」先后之序;曰:「有知及之而行不逮者,知者是也;有行及之而知不逮者,贤者是也:故未可以概而论之。及其至也,真知即是行,真行始是知;又未可以歧而言之」。闻者无不叹服。遂以隐君子终。

  〔「摭遗」〕曰:国初遗老如孙夏峰、黄梨州、李二曲、其高蹈如徐昭法而下诸君,名皆最着;而桴亭,则少得知者也。读其书,则叹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