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月乙卯朔,帝在肇庆。

  南韶报至,百官争窜,家丁沿途杀人。帝将戒舟西上,兵科金堡争之,不得。瞿式耜疏曰:“粤东水多于山,虽良骑不能野合。自成栋归顺,始有宁宇。财赋繁盛,十倍粤西。衣甲粮饷,内可自强,外可备敌。村官兵士,南北相杂。制胜致王,可操券而求也。且韶去肇千余里,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亦可待勤王兵四至。《传》曰:”我能往,寇亦能往。‘以天下之大,止存此一隅,退寸失寸,退尺失尺。今乃朝闻警而夕登舟,不知将退至何地?“疏再上,而帝于九日登舟,十三日解维。百官踉跄就道。提督禁旅都督同知南阳侯李元胤慨然曰:”百官皆去,将委空城以待敌耶。“独监守不去。二十六日,舟至梧州,即舟中为水殿。文武罗列,栖于梧江之滨。

  二月,清师围广州。命调陈邦传、高必正入援。邦传久与东镇构隙,且怨金堡等之善元胤也。奉调赴援,意在修怨。

  三月,户部吴贞毓、詹事郭之奇、兵侍程源、万翔、礼科李用楫、户科朱士鲲、李日炜等迎邦传意,合疏论袁彭年、金堡、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罪。马吉翔幸于帝,时窥太后,金堡欲杀之。户部吴贞毓荐县令于李成栋,得贿八百金,金堡奏其事。二人切齿。刘湘客贪,丁时魁富,金堡刻,有所弹劾,金辄先之。袁彭年,中郎子,神宗朝东林苗裔也,与东诸侯善。蒙正发给事,其乡人每除降,辄出五人手,遂为众的。奉旨,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余下锦衣狱。掌卫事张鸣风鞫之。严起恒请对于水殿,不得入,复率诸臣伏沙滩求免刑。程源立舟顶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两语,便当万死。”其声达慈宁之舟。盖堡驳御史吕尔疏,有“臣何人也,而何人也。以仁杰之袍,赌昌宗之裘”语,故源以为言。留守瞿式耜阅邸报,得堡疏,爱其文,怜其遇,至于泣下。上疏申救,谓中兴之初宜保元气,勿滥刑。再疏争之曰:“诏狱追赃,乃魏忠贤弄权煅练杨左事,何可祖而行之?内颁敕布四人罪状,乃出忌者之手。”式耜封还,谓“法者,天下之至公也,不可以飞语饮章,横加考案,开天下之疑。且四人得罪,各有本末。臣在政府,若不言,恐失远近人望。”凡七疏,不报。狱具,杖金堡、丁时魁,削夺袁彭年,而刘湘客、蒙正发亦遣戍。于是马、吴及朝士并恨式耜,思中伤之。

  四月,高必正至。李赤心之死也,其党张良筹四虎等一时物故。必正疑邦传药之。邦传亦恨必正等久扰其境。必正率所部西回,惟邦传东出,驻清远,马吉翔等驻三水,俱观望不敢进。时广州被围日久,江宁伯杜永和弃城奔海口。李元胤以檄责之。永和复还广州,为坚守计。乃进永和爵为侯。

  五月,掌卫事张鸣凤卧病。忽如梦魇,见青衣人四,求与之坐。随出大牌,谓鸣凤曰:“天子欲来,阎罗查验幽冥兵册,先取官四十八员,听分职事迎候,故来延公耳。”鸣凤视牌,果得四十八名,而俱不注衔。内为鸣凤熟识者共一十八人,皆行在文武也。遂默识之。既醒,令人记籍其名,为内阁王化澄、兵侍程源、提督太监徐元、尚宝大监周进贤、锦衣卫王之臣、国舅王惟让、皇亲姜佐周、京营总兵刘大用、张应举、礼科朱士鲲、清近司陈家相、勇卫旗鼓沈天德、西宁侯宋国柱、祁阳伯杨奇、藩镇军门朱容藩、朱盛浓、援剿督镇成大用及鸣凤也。至是鸣凤疾卒,余皆相继病殒,惟宋国柱、杨奇尚存焉。

  高必正与兴平侯党守素率兵自梧州来朝,而李元胤亦至自肇庆。慈宁垂帘召三帅赐封,元胤伏地请死曰:“金堡等非臣私人,果有罪,皇上何不处之于端州?今若此,是臣与堡等为党也。向以封疆急,不敢请罪,今已稍定,敢请其罪。”帝慰勉再三曰:“卿大忠大孝,朕不疑卿。”元胤曰:“皇上既不疑臣,何故以处四臣之故赐臣敕书、令臣安心办事乎?慈宁曰:”卿莫认金堡等是好人,卿如此忠义,他却谤卿谋反。“元胤曰:”说臣谋反,还是有本?还是面奏?还是传言?“帝不答。必正曰:”皇上重处堡等,是也。但处堡等之人,不如堡等,处堡等之后,亦无胜堡等之事。“慈宁曰:”只滇封一事,岂非金堡误国?“诸臣皆不敢对。

  六月,广西巡抚鲁可藻以丁艰去职,登舟将发,永国公曹志建、榷税官刘成玉劫其资。宣国公焦琏闻之,怒,即遣兵讨成玉。成玉奔永国军。两国几治兵相向。前行人司瞿共美时在恭城,闻之,致书永国曰:“方今天子蒙尘,强敌四逼,唯藉群公固廉兰之交,继桓文之烈。乃忘君父之大仇,修细人之微隙,后世以此为何等举动哉?”志建悟,即杖杀成玉。兵始解。

  七月,焦琏帅师入卫。

  八月,孙可望遣伪总兵常荣率兵三百人至梧州,入贡黄金一万两,良马一百匹。复以黄金四万贿朝贵。疏奏列秦王衔,且以不愿改封为请。廷臣愕然,谓可望既归诚,不合以私封擅奏。因召荣面质之,曰:“是奉上恩,遣胡执恭亲赍敕宝所封。”于是诸臣始知为邦传矫旨。因议秦王乃亲藩上十五王之首,轻犯宗牒,有违祖训。但国家多事,须恃滇、黔为援,宜姑与王爵。惟更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