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受在野川革命党之威胁,又受其他军队之逼迫,能听指挥者,只刘积之、胡寅安两师耳。其中皆陈之妙用,胡急欲离川,故袁世凯电商以代,即来电欢迎。陈乃整军入川,以冯玉祥一混成旅、伍祥祯一混成旅,为卫队先锋,事先派人赴滇,许以特殊利益,浩荡入峡。为成武将军,景伊率部下文武来京,不费吹灰之力。

  当陛见袁世凯出京时,伏地九叩首,且膝行而前,嗅袁之足曰:"大总统如不明岁登极,正位中国,陈此去,死都不回。请袁训示,乃敢兴。"袁曰:"一切照汝策画,决正帝位。"乃起立听训。曹汝霖润田在坐,曾告予曰:"此种嗅脚仪式,欧洲中世纪有对罗马教皇行之者,陈在大廷广众中竟能出此,官僚所不为也。"章太炎时在京,一日见予辈曰:"陈将不能与袁共始终乎?无论如何谄佞之人,事出常情,大事既去,必生反噬。陈恐远离都门,为世凯北洋旧人所倾轧,藉此深固袁之宠信,实有戒心矣,能始终忠于袁世凯乎?"

  洪宪建元,西南举兵,袁世凯乃命曹锟为虎威将军,统北洋军队入川。以张敬尧为前锋,所战皆败。陈以成武将军逼处成都,不能指挥北洋军队,北洋派又有歧视陈之态。其直辖军队,伍祥祯一混成旅,柔懦不能用;冯玉祥一混成旅,索械索饷,不受调遣,反移兵成都市外非冲要之地。川军如刘存厚等军队,又不能倚靠。陈见大事已去,乃西与滇方通款,藉恢复袁世凯大总统地位为词;内约川中革命党,许离蜀时,以所有军械与川人。故章太炎曰:"川人不恨陈,以其临行时,知散军械于川党人军队也。"后乃宣布独立,促袁速死。

  民国恢复,陈率部出川,冯玉祥先领军由他道去,陈无护卫,反赖川革命党军队照料放行。帝制罪魁并无陈姓名者,有滇方蔡锷为之电黎:"陈早与滇军结合,此次取消帝制,不但无罪,而且有功。"黎以鄂同乡之故,府内又有夏寿康、饶汉祥诸人支持,虽段祺瑞在院方严厉提出陈为帝制罪魁,而府方终不同意。遂酿成民六府院不和,致有张勋复辟之变。陈真民国之不祥人物也。

  民国五年四月二十二日,陈宣布独立,其通电略云:"于江日径电项城,恳其退位,为第一次之忠告,原冀其鉴此忱悃,回易视瞻,当机立断,解此纠纷。复于文日为第二次之忠告,谓退位为一事,善后为一事,二者不可并为一谈,请即日宣告退位,示天下以大信。嗣得复电,则谓已交由冯华甫在南京会议时提议。是项城所谓退位云者,决非出于诚意,或为左右群小所挟持。为川民请命,项城虚与委蛇,是项城先自绝于川。不能不代表川人,与项城告绝。自今日始,四川省与袁氏个人,断绝关系;袁氏在任一日,其以政府名义处分川事者,川省皆视为无效。"

  据《梁燕孙年谱》云:"电达府院后,燕孙奉召入府,袁以独立电示燕孙曰:'二厚爱我若此,夫复何言。君为我电复,决志退位如何?'燕孙不答。袁乃亲自动笔,草一电文,迳由府中发出。电文曰:'昨见松坡致黎、徐、段电,请劝我退位,公义私情,佩感交集,但尚未悉我心。我厌问世,几不愿一朝居,再商诸重要诸公,担任善后,佥以兹事体大,且难轻放,内忧外患,相逼而来,即有亡国之祸。我年近六十,艰难万状,尚有贪念,愚不至此。我志已决,退位不成问题。所当研究,惟在善后;政府诸公,讨论多日,仍无结果。如不愿善后,撒手即去,危亡立见,实不能忍心至此,且亦无术足以自拔。目下缺点,在速筹善后之策,但有二三分抵担,不致危亡分裂,退位一议,即可解决。务望切商政府,速定办法,期早定局,希即速筹,共同妥商如何。祈严守秘密,电未尽言。'"

  民国六年,郑韶觉语予曰:"段祺瑞初与梁燕孙约,我一文一武,万不可赞成帝制,误袁氏。"后因五路参案,交通系人大惧,乃发电列名,均代梁为之。阮忠枢固右陈者,因说梁,力荐于袁世凯,在京愿为谋财政,陈亦屈意奉梁,川京文电,均经梁呈,燕孙惑之,不知由阮斗瞻授策也。陈独立电至,袁方食馒头,每馒切为四,梁至,已食其三,乃问梁,陈究如何,梁以不至如此对,袁乃尽食之。与梁同阅来电,梁瞠目,袁拂袖而起,遂起病。

  韶觉又语予曰:"阮斗瞻与梁不洽,梁好竹战,阮则不离袁左右。袁常呼梁不至,阮以赌对,乃禁赌,为梁也。一日,袁拨款十万与陈,问梁曰:'陈靠得住否?'梁以百口保之。后陈独立电至,梁方酣赌,犹未知也。阮乃请袁问燕孙。寻燕孙至,袁先令同进膳,又问:'陈靠得住否?'梁曰:'靠得住。'则出示陈电,梁呆若木鸡,袁乃出一纸曰:'已有复电稿在此矣。'一怒而入,遂病。"韶觉,交通系要人也,与梁最亲,其言当可信。

  据《国会议事录》云:"民国五年,国会恢复,参、众两院联合开会,内阁总理段祺瑞出席,鄂参众议员多人起立质问曰:'帝制取消,民国恢复,袁世凯已死,时过数月,帝制罪魁,尚未提出惩办。段总理为保障民国、反对帝制主脑,何以延不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