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如管,捣灌肉泥,层叠堆放,颇费庖人之手焉。
  京都诸寺俱以碧琉璃瓦为盖,皇居檐层出如重楼,佛殿势虽高敞,然止一檐无层,避至尊所居也。殿中栋梁皆图以五色云气,壁上画彩仙灵,光明激目,不能视事事敌矣。
  累朝勋贵,皆带衔五府,出入乘皂盖车。惟小侯袭职,金冠玉带,坐乘明轿,云台凌烟,此犹是旧家风度耳。
  京师果茹诸物,其品多于南方,而枣、梨、杏、桃、苹婆诸果,尤以甘香脆美取胜于他品,所少于江南者,惟杨梅、柑橘。而北方又自有榛、栗、松榧之属,韵味清远,不相下而相敌也。菜以黄芽为绝品,北地严寒,初冬之时,覆之以土,阳生气聚,得暖而甲坼,则状如环、色如肪矣。北地土性坟处为物命苞,是以葱才出如角,蒲之生根如丝,三月而菌秀,则豆芽成筐。五月而瓜生,则茄蔬荐俎。其未见者独箨笋耳。果属以杏子为多。刘侗云:香山,杏花香也。杏花香十里,一红白,土女群游,言西塞诸山之饶于杏矣。苹婆树,城南韦公寺者各高五六丈,花时实时,焰光映日,亦刘侗书所称也。葡萄、石榴,皆人家篱落间物,但不能遍植山谷。其逊于江南者,有樱桃而酸涩也。
  北地多柏,土人亦称松,惟报国寺偃松,松也名之矣,非柏也。
  长安四五月之交,市上担卖茉莉,清远芬馥。冬日盆盎种丁香花,花小而香,结子鸡舌香也。丁香花不甚翦佩,惟茉莉花雅客以点茶,妇人以耀首,为用百端矣。
  京城五月,辐凑佳蔬名果,随声唱卖,听唱一声而辨其何物品者、何人担市也。唱卖麸,旧有四句,比叫成诗,巡城者加之以杖。于今惟卖麸者一声,而他物重叠,其词不止一句,盖此以曼声为招,彼以感耳而引。岂市之变端亦随俗为迁徙耶?
  京城三月时桃花初出,满街唱卖,其声艳羡。数日花谢将阑,则曼声长哀,致情于不堪经久,燕、赵悲歌之习也。
  熹宗时,朝廷新兴三殿,用金千万。朝臣助大工,百姓加派,诸生起事例,琐屑搜括,讫数岁而成功。及落成之时,皇极殿鸱尾有鸮鸣声,极哀,无杜鹃之春声,而诉凶相似。京师不生鸮,又殿身高出云表,鸮飞不能翔,无缘来集。及甲申国变,宗祖崩沦,乃知铜驼荆棘已兆于此也。
  高皇帝驱逐故元,首禁元服、元语。今帝京,元时辇毂所都,斯风未殄,军中所带火帽既袭元旧。而小儿悉绾发如姑姑帽,嬉戏如吴儿,近服妖矣。然帝京妇人往悉高髻居顶,自一二年中,鸣蝉坠马,雅以南装自好。宫中尖鞋平底,行无履声,虽圣母亦概有吴风,以袁娘娘之骑马善射,皇上罢看之后,袅袅行步惟工矣。
  京都妇人不治女红巾馈,家家御夫严整。夫出,妇人坐火炕上煤炉边,弓足盘盘,便可竟日。炉边置牛肉馍馍等诸食馔,助以果物,依食下餮,与阑稍弄脂粉针线,或料理行躔,以此成俗。兵民之家,内无甔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安稳骑驴,候问亲戚,自衫襦中单鞾袴,皆有店家可赁。或有吉庆之会,妇人乘坐大轿,穿服大红蟒衣,意气奢溢,但单身无婢从,卜其为市佣贱品。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富给不可得也。都中妇人尚弦服之饰,如元旦、端午,各有纱纻新衣,以夸其令节。丽者如绣文然,不为经岁之计,罗裙绣带,任其碧草朱藤狼藉而已。每遇元夕之日、中秋之辰,男女各抱其绮衣,质之子钱之室,例岁满没其衣,则明年之元旦、端午,又服新也。太抵京师前头诸色人,供时以奉,是少明净新妆,但欲好取襄王之意。而士女不识所由,争为东家之效,既已习惯,亦且为寻常衣服之事,不顾断尽苏州刺史之肠矣。
  南方女子纤轻腻秀,风来欲吹而弓足难摇,举体便嫌厚重。北方端丽旖旎,故有内家之容,而玉软钩香,上势嫌迟下体迟,有掌中可舞之态。若如粗浊妇人,举足直着■〈革翁〉鞋,则亦与男子无异。至于市门所售之凤头靴,以御祁寒,不过春笋长大,虽有靴名,而双行愈增其美也。
  京师妇人多席地而坐,委巷之中施席于地,箕踞盘辟,了不畏人。风天尘埃高起,而楚楚衣裳,略无纤垢。至一家之内,坐卧但有火炕,贪如嫠而润泽无枯瘁之气也。
  唐女妓入宜春苑者谓之内人,亦曰前头人,谓在上前也。骨肉居教坊内,谓之内人家。今京师倡家,东西苑隶籍教坊,犹是古宜春遗意也。东苑以琴,西苑以琵琶,皆籍名勋戚以避名客贵游之扰,亦有文物点染,藉公卿名士以得名者。然京师五方杂处,倡家献笑颇各不同。秦、吴异俗,楚、晋分路,人殊其方,方殊其好,倚门者各以意求之,而诸方之好,无所不厌,则倡家之大都也。唐、宋有官妓侑觞,本朝惟许歌童答应,名为小唱。而京师又有小唱不唱曲之谚,每一行酒止,传唱上盏及诸菜,小唱伎俩尽此焉。小唱在莲子胡同,门与倡无异,其殊好者,或乃过于倡,有耽之者,往往与托合欢之梦矣。倡家见客,初叩头惟谨,今惟小唱叩头,然非朝士亦否也。小唱出身,山东临清、浙江之宁绍,朝士有提挈之者,或至州县佐贰,次则为伶人。
  燕、赵多悲歌,故今京师家擅琵琶之能,有以琵琶教者,书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