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一不得其所。则奴婢固可以不用。而亦谁与为奴婢者。此盛世所以无怨旷之人也。后世之人。穷贱无所归者既众。自中人十金之产。皆得收良人男女而属役之。斯已大异于先王之世矣。而况刻薄者流。又从而禁锢焉。摧残焉。俾不得终有其夫妻子母之乐。岂不轻蔑天民。而伤两间之和气哉。夫天下之穷而无告者。莫如鳏寡孤独。然此四民者。即不幸犹不必其相兼。而其无妻无夫无子者。亦皆至于垂老而后废。非穷于人。穷于天也。如以奴若婢而制之终身。使不得配。则是始而孤。继而鳏且寡。而终于为独。以一人之身。备历其穷。而又非天之所为使也。悲夫悲夫。生人之穷薄至于如此其极耶。且人亦何为而不推其心也。己之男若女。幼则携持保抱。稍长入小学。不率教。严师傅予之杖。意犹以为恶。或不幸遭祸患身死。卖为人奴。蓬头跣足。甚者至流落娼籍。以辱门户。不知为父母者。将复何以为情。噫。奴婢之走使于我前者。独非人子乎哉。彼其始亦与己之男若女无以异。一旦不得已而归于我。典耕典爨。奔走者几何事。事大事小。承顺者几何人。食粝食。衣敝衣。祁寒暑雨。戴星霜而出入者几何年。其情已大可悯。而我复利其服役。至以幽囚终其世。而不得少尝人道之万一。纵彼不自明。我独无动于心乎。纵或垂首丧气。服勤至死。其能不饮恨于九原乎。窃谓今日居民上者。宜设为厉禁。令奴婢年二十以上皆为之配。然后得役。不则奴听其自去。毋得责以赎身。婢听其适人。薄给本主以财礼。如是而不之听。许奴婢自陈于官。而约长为之举首。则有常刑。其有隐蔽者。亦各坐之以法。然后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咸得以自遂其生于天地之间。而为本主者。亦不至肆为刻薄。贼人之子。以残害天地所生之人已。虽然。世有复先王之仁政者乎。即奴婢之名。亦可以不设。而尚安以禁为。

  甲辰示道希兄弟 
方苞

古无奴婢。事父兄者子弟也。事舅姑者子妇也。事长官者属吏也。惟盗贼之子女。乃为罪隶而役于官。九职臣妾聚敛疏财。质人掌民人之质剂。士大夫之家始有之。如后世官赐奴婢。亦以罪役耳。战国秦汉以后。平民始得相买为奴。然寒素儒生。必父母笃老。子妇多事。然后佣仆赁妪。以助奉养。金陵之俗。中家以上。妇不主中馈。事舅姑。而饮食必凿。燕游惟便。缝纴补缀。皆取办于工。乃坐役仆妇。及婢女数人。少者亦一二人。妇安焉。子顺焉。以母之道奉其妻而有过矣。余每见农家妇。耕耘樵苏。佐男子力作。时雨降。脱履就功。形骸若鸟兽。然遭乱离焚剽。则常泰然无虞。其色不足贪也。家无积货可羡也。虽盗贼奸凶。不能不农夫野妇。耕织以供战士。而辱系虏斩刈无遗者。则皆通都大邑。搢绅家室之子女也。人事之感召。天道之乘除。有确然而不可易者矣。吾家寒素。敝衣麤食。颇能内外共之。而妇人必求婢女。犹染金陵积习。吾甚惧焉。道希兄弟。其与二三妇共勉之。恐余不幸而言之中也。

  论仆役 
张履祥

先王分土授田。一夫无失其所。凡有劳事。只使子弟为之。未尝有仆役也。观论语有事弟子服其劳。及子适卫。冉有仆可见。王政不行。人民离散。贫无依者。势不得不服役于人以生。是以家力有余。子弟不给使令者。养人以资其力。久矣为天下之通义也。但当善待之。不可横加陵虐。陶公曰。彼亦人子也。先须开以为善之路。示以资生之方。必其不堪扶植。与屡不用命者。然后去之。苟无大恶。亦宜宽宥。不可求之太过。责之太深。使人无所容足也。彼辈无知者固多。然其必不可化导。要亦无多。至其子孙。实为不幸。非由自己作之。放遣可也。天子臣妾万方。犹欲视民如子。士庶之家。牛羊犬马待人。不思获罪于天乎。

男仆二十余。即当为之娶妻。女婢近二十。即当使有配偶。或别嫁之。非独免其怨旷。亦所以已乱也。近世仆人。忠谨固少。主人待之。非理亦甚。盍思上下报施。既有恒分。循环往复。又道之常。能无惕惕于心。可云惟我所制乎。

  俭论 
郑梁

孟子曰。俭者不夺人。非谓俭而后可以不夺人。亦非谓不夺人故不得不俭也。先儒以礼下为贤君之恭。以取于民有制。为贤君之俭。则直是不夺人名俭而已矣。今天下皆知言俭。然其为说曰。吾甘清苦。省交际。然后可以无求于人。否则谓当今民穷财匮。求人实难。非节啬悭鄙。则恐无以为生。若此者人莫不从而许之曰俭。由吾思之。此其意直欲夺人。其不夺也。直无待于夺而后不夺。或夺之终不能夺。而后不夺耳。夫古之人必以其廉于取者言俭。而今之人第以其吝于与者言俭。则是便人好利之念。而开天下以刻薄寡恩之渐者。莫俭若也。呜呼。岂孟子之所谓俭者。固若是乎。古之公卿大夫之家。其俭自与士庶不同。公仪子之拔葵。孟献子之不察鸡豚。不畜牛羊。此正所谓俭也。今自勋戚世冑。以及卿相大臣。特美衣丰食耳。其权子母固竞锥刀也。其待宗族亲戚友朋。固较量锱铢也。可谓不与士庶同乎。世徒以其美衣丰食。似乎不俭。而辄复以草野小民之鄙啬绳之。人情固有自私自利之心。听其言也。顺而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