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不知其弊之县官。呜呼。欲官不受其愚也。不亦难乎。愚以为奸民之所恃在县官不能履亩而稽耳。破奸民之所恃。然后可以释愚民之所疑。破奸民之所恃。在于穷极其情而使之无遁形。则数十年之积弊。可以一日除之而无难。故夫蠲荒之道。莫先于核寔。莫急于不惮烦。上官当宽时日之限。以缓责其成功。下吏当竭心计之精。以尽除其夙弊。首报荒。无荒而报者罪之。有荒而不报者亦罪之。次辨荒。荒之伪者宥之。荒之真者免之。次审荒。荒之有业者归之。荒之无业者志之。荒之有业而穷困者。亦赦之。次用荒。荒之比于山者。责薪蒸。荒之比于水者。责萑苇。取其供赋而已。不毛之土。不在是焉。既辨其荒。又审其业。又资其用。荒可知矣。知之而以闻于朝。其数少而易从。蠲之易也。知之而以核于野。其民无所容奸。而业荒者无不平之心。蠲之当也。

难之者曰。县官司一邑事。理簿书。奉期会。晨起视事。夕犹不得安寝。奚暇勘荒。荒田连百十顷。其多者以里数计。移此饰彼。舍近趋远。至易也。一人之心力有限。群奸之欺蔽无穷。尽抉其弊。以别真伪。势必有所不能。愚谓宜邑之大患在荒田。荒田不清。吏虽勤于他事。无益也。省狱讼。缓征输。并力而谋之。不过数月。而真伪之形判若黑白矣。难之者曰。等荒耳。则均应蠲。奚必办其有业与无业。奚必辨其孰丽于山而孰滨于水。愚谓今之亟于议荒者。为税粮计耳。业主之力足以办税粮。垦之不难也。丽于山滨于水。可以供税粮。蠲之太过也。是乌得无辨。难之者曰。请于朝而朝不从。则奈何。愚谓宜之荒田。不能及十万。辨其伪者。而已及半矣。辨其业主之能胜者。而又去十之二矣。辨其土之足用者。而又去十之一矣。十万之荒可以二万计也。二万之荒。其为税粮也不过二千。朝廷之于二千毫末耳。奚为而不蠲。即不蠲。而一岁之中。县官之于二千。其亦易为力矣。

或曰。朝廷蠲荒税。可不议垦矣。愚谓惟蠲而后垦可议也。 国家则壤成赋。以佐国用。至不得已而议蠲。为有司者。不以时劝耕桑。复旧额。非忠臣也。愚故曰。惟蠲而后可以议垦。虽然。使听民自垦。则垦必无效。何则。彼业荒而遁者。非一日矣。此等客处已久。忘其田园之乐。且有所业。以谋食于异乡。甚有父死子存。兄终弟在者。其心已不知为宜人。而况其先之荒田。复何足恋。而返而求其世业也哉。愚谓垦荒之事。必责之业荒之人。人不复聚。田必不垦。宜邑逃亡之余。民无生气。为长吏者。当先有以鼓舞之。示之以垦荒之利。而不责其目前之收入。而又动之以亲戚之情。联之以宗族之谊。使以渐而归其故里。如是而犹有甘为流民就食异地。与夫力不任垦之人。则当按其数而收之于官。官以次理之。或募民垦。或募兵垦。或罚有罪者垦。或汰不急之胥役垦。垦田之人多。石荒之地少。不过数年。宜无荒田矣。未垦之前有二难。已垦之后有二患。逃亡不归。一难也。弱民力不任耕种。二难也。已垦之田。即闻于朝。民必畏而复遁。不闻于朝。而奸人起而讦之。一患也。垦荒之人无长久计。展转趋利以求其便。则垦者可复荒。而瘠者不复垦。二患也。彼二难者。既筹之于未垦之前矣。则夫已垦之患。可不虑其未然乎。愚谓垦田之始当立报垦之限。限以三年。限以五年。自其初垦之日。而已着其输税之期于官。奸人何所讦。垦荒之人。授之以田。而着其籍。垦于东者不得移于西。垦于北者不得迁于南。一如世业之有户口。而特宽其粮役。以息其力。迟之数年之后。所宽之期满。则使为里甲。以供公上之役。彼即欲不为久远计。其可得乎。

  饥民垦荒议 
储方庆

宜邑荒田。几十万亩。吏缘是受谴者。踵相接也。嘉会熊公署宜事。民有以荒田之困告公者。公悯然曰。若是则宜之民终无生理。宜之吏亦无以功名终者矣。何前此守兹土者不思所变计也。乃令于民曰。田虽荒而近熟乡者。农弗勤也。不可以言荒。田虽荒而业主之力任包赔者。无损于税粮也。不可以言荒。田虽荒而丽于山泽。可以收地利也。不可以言荒。三者之外。乃可以言荒矣。爰核寔而计之。得板荒田三万有奇。将以请于督抚而以闻于朝。其事未竟也。会淮扬两郡告饥。民之死徙者。累累不绝于路。  天子恻然念之。命大臣以时赈济。于是江淮布政使鹤鸣慕公。议徙江北之饥民。垦江南之荒田。即以赈给之资。令市牛种。余惟举大事。动大众。利害不可不审也。窃以为斯事之大利有三。大害有四。何则。淮扬之民。流徙失业。积荒所困。不能自振。而 朝廷遣使议赈。其能长久不乏乎。徙之江南。俾垦荒土。使得自谋衣食。至便也。且两淮风俗剽悍。平居尚有跋扈飞扬之态。今聚数百万人而驱之以饥寒。其势不为盗贼不止。因江南各县之田。散处之以分其势。则不至聚而为奸。而耕垦事殷。得以各守其职业。而生其系累。此一利也。江南水旱之余。田土污莱。在在皆有。即以宜论。已三万有奇。小民业荒者。逋赋无偿。毙于敲扑者。不可胜计。重以逃亡之摊补。里甲之赔累。展转相加。至力不胜。而亏赋之愆。卒中于守令。当此之时。议蠲免不可望也。议流抵不可久也。议散派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