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中。朝士以类相从。有洛党蜀党朔党之分。又有不立党者。又有戆直无党者。至章蔡用而诸贤尽锢为奸党。是君子始异而终未尝不同也。万历中与东林相角者。有昆党宣党。又有齐党楚党浙党。三方鼎峙之名。至魏阉出而诸党尽化为逆案。是小人始异而终未尝不同也。然君子始异而终同。同归于祸。小人始异而终同。同归于利。则其是非固不待辨而知矣。

徐文贞当国。毕公在言路。举朝严毕公。甚于文贞。议且出毕公于外。文贞曰。诸公畏之耶。皆踧踖曰。岂谓畏之。黄门切直。虑其府祸耳。文贞曰不然。吾亦畏之。顾念人孰无私。私必害公。有若人在。不敢自纵。可寡过也。闻者叹服。

韩魏公判大名。上疏极论青苗法。已而文潞公亦以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亲问民间。皆云便甚。潞公曰。韩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至哉斯言。真可以为人主之龟鉴矣。予因思当仁宗之时。文潞公则能斩史志聪。当英宗之时。韩魏公则能窜任守忠。而天子不以为专。宰相亦不自以为嫌。何一再传之后。二公之人犹故也。宰相之权犹故也。而其言则不能与宦者争胜负。此无他。人主之敬大臣与不敬大臣而已矣。敬大臣则诚。诚则明。明则左右不得关其说。不敬大臣则疑。疑则闇。闇则左右得以窃其柄。故神宗之弊。不在于过信大臣。而在不信大臣。然则神宗之于安石。亦为不信乎。曰以宦者而信安石。吾犹以为不信安石也。

新安程元初曰。昔诸葛武侯以一隅抗衡魏吴。曾筑读书台。藉多士之力。考华阳国志。木牛流马。亦一士人所献。武侯采而用之。李德裕曰。帝王之雄辩。不足以服奸臣之心。唯能塞诤臣之口。德裕又曰。桓灵之主。与小人气合。如水之走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亲结不可解也。

  论官制 
陆世仪

设官分职。所以为民极也。故官制清则民志定。周制。在天下惟公侯伯子男。在一国惟卿大夫士而已。自秦罢侯置守。分爵二十级。而汉唐宋因之。愈棼愈乱。其制有爵有职官有加官。又有散阶勋爵。或一官而兼数衔。或一事而设数官。或古贵而今卑。或古卑而今贵。名目混淆。等第杂乱。欲居官者顾名思义。难矣。于以治民。不亦谬哉。故愚谓治天下断自清官制始。三代以官为治事之司。故其制简而清。后世以官为赏人之物。故其制繁而乱。

周制。地官司徒主教养万民。今之户部。但主户口田赋贡役经费。非古制也。古者王畿千里。千里之外。以封诸侯。而千里之内。又分采地。九赋之敛。其入无多。故可专意教养。今则海内之田赋皆属户部。势不得不以教之一字。听之学校。而全部专心会计矣。明初止分四司。而其后又分十三司。十三司各分四科。诚以庶务之浩繁也。然古者有教有养。而后世但闻取民。世代升降。感慨系之矣。

夏殷周皆有九卿。即少师少傅少保及六官。外此无卿。今制六部都通大。谓之大九卿。而鸿胪太常光禄寺。又谓之小九卿。以今观之。殊可并省。如鸿胪太常光禄国子监。可并入礼部。太仆苑马。可并入兵部。翰林尚宝钦天。可并入吏部。此势之至便。而制之至善者也。昔宋初虽有九卿之名。皆以为命官之品秩而无执事。元丰正名。始有执掌。中兴初并省冗职。卫尉太仆并兵部。太府司农并户部。光禄鸿胪并礼部。亦恶其头绪之纷也。立官制而能使头绪井然。则治天下之道。思过半矣。

昔人谓周礼无谏官。凡官皆可谏者。其言似是而实非也。地官之属师氏诏王善。保氏谏王恶。则保氏便是谏官。故后世之设谏官。非周礼意也。其必复师氏保氏之旧。而在于王所乎。

翰林院始于唐。唐制。乘舆所在。必有文词经学之士。下至医卜伎术之流。皆直于别院。以备燕见。而文书诏令。则掌于中书舍人。未之及也。干封以后。始召文士元万顷等草文辞。谓之北门学士。元宗初置翰林待诏。以张九龄张说等为之。掌四方表疏批荅。又改翰林供奉为学士。别置学士院。专掌内命。凡拜免将相号令征伐皆用白麻。其后选用益重。礼遇益亲。至号为内相。又为天子私人。而翰林院始大重。然所谓学士。皆以亲远近为贵贱。未尝有一定之品秩也。宋始有定制。职始贵显。至于明制。则直以为储相之地。土子登高第者竟入翰林。不数年可坐致馆阁。夫宰相天下安危之所寄也。人主择相。当务取洞悉国体民情者。岂可徒取文章华国乎。窃谓翰林既为储相地。当即以相业期之。入院之后宜讲贯历朝经制。务为明体适用之学。则得之矣。

  春秋论 
孙宝侗

国有与立。亲与贤二者而已。亲不亲则本危。贤不用则政乱。此天道人情之极。而不可偏废者也。是故一于用亲者。其国可久而势必流于弱。一于用贤者。其势必强而国不免于先亡。观于春秋之诸国可知矣。用亲者鲁卫郑宋是也。鲁之大夫。无非公族。即有一孔子而不能用也。卫事不详。大扺视鲁。郑之七穆。与国终始。宋之六卿。无异姓矣。之四国者。皆孱国也。而郑亡于春秋之后。犹垂百年。而宋次之。而鲁又次之。唯卫为最久。然则用亲之效可知矣。其政也必尚恩。而其敝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