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义躬先天下。不得已而为此制。盖亦阨于世变。而其为效亦有以阴福天下后世而人不知。且使秦汉迄元明。至今二千余年之久。田不井。学不兴。圣君贤宰不间出。苟无孔子之六经。与夫有宋程朱所手定四子之书。在天壤之间。如饮食衣服常留而不敝。则夫乾坤几何而不毁坏。人类几何而不绝灭耶。徒以功令之所在。爵赏之所趋。故虽遐陬僻壤。妇人小子。皆能知孔子之为圣。程朱子之为贤。名言于其口。而允出于其心。猝不知其纳于义理之域。是其为效固已奢。而泽天下后世固已博矣。二君者以功倡天下。而道赖以尊。以利诱天下。而义赖以着。盖于此非甚失者。向使汉不以经术进人。明不以制义试士。虽圣贤精通。与天地相凭依。必不至归于泯灭无有。然亦安能家喻户晓。焯然如今之盛邪。不察是而尤之。亦徒好为高论。而未达事实之过也。余友苏君厚子为正谊明道之学。而弃科举十年于兹矣。名其堂曰仪宋。属余为之记。盖既以志其趋向。而亦以病夫世之穿凿新异。名为汉学者。夫汉学长于考订。宋学长于义理。固不可畴为轻重。然自明至今。所承皆宋学也。士大夫必用四书义进其身。程朱之传注。童而习之。既长而畔焉。何异虫生于苗而还食其叶。其为学也。大矣。余于兹未暇与辨。而且论古今学术之通乎。世变者若此。俾夫学者知循今之法。犹可恃以安。而无为哗世取名。徒得罪圣人。而卒不得而变经常之制也。是为记。

  论治   
孙鼎臣

天下之治奈何。人心正而得其理也。其乱奈何。礼义廉耻亡。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伦绝。而人相食也。人之初浑浑冥冥。饥渴而饮食。朝暮而作息。男女而妃匹。其与禽兽不甚相远也。禽兽弱肉强食。天下之人萃州处。而不为暴者何哉。有圣人故也。圣人因人之性。而范之于道。动之以信义礼智仁。秩之以伦纪。驯之以礼乐。敕之以政刑。然后人得别于禽兽。循其理而天下治。乱则反是。由生民以来。推之至于千万年。其可断而知也。人心者风俗之本也。风俗者治乱之原也。昔者成康降而王泽衰。至于春秋。篡弒烝报。非礼不道之事。靡国蔑有。然而五霸犹假信义以求诸侯。陵迟及战国。先王之法尽坏。险诐倾危。蚕食鲸吞。诈穷力竭。胥六国而熸于秦。逞强暴之威。繁法淫刑。以毒天下。然后刘项因民不忍。起而掊之。秦亡又七年而乃定。生灵之祸。未有若是久且酷也。两汉麤安。至三国而乱又作。司马氏攘而有之。不能守之以德义。南北分裂。中原沦于殊俗。二百八十年之间。割为十六国。更八姓五十七君。乱与春秋战国等。至隋而始一。暨唐而后。五代之乱。又与南北六朝等。要而观之。则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恻隐是非羞恶辞让之心。消亡至于尽。以枭獍蒙冤。以盗贼踞神器。士大夫不知名义可畏。而包羞而忍辱。庶人兽骇狼顾。冒死趋利。而不复有上下之分。骨之恩。乌乎。此与禽兽奚异哉。其所以至是者。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始也。人心之失流为风俗。及其已成。胥天下之民溺乎其中。忘其本心。习而安之不为怪。而风俗之害。又中于人心。故泯泯棼棼。其乱常数十百年。虽有一二贤者生于其间。第能自洁其身。不污于俗而已。未能拨其乱而反之正也。非兵革代兴。除而荡涤之。使天下之民。愁苦怨思。穷而无所复入。势不能返。然而其祸烈矣。古之圣人。知其如此。不忍其民之禽兽。自蹈于刀镬陷之中。恻然忧之。既谋其所以养。又思其所以教。使之有恩相维。有谊相接。不能人人整齐约束之。要使无至于乱。圣人不常出。其出也。又不必有天子之位。则以其言垂教于天下后世。而补其政刑之不逮。孔子删诗书。修春秋。以诛乱贼。而孟子亦言仁义。辟杨墨。以闲其无父无君。

孔孟既殁。六经至汉始尊。而其时诸儒守章句为训诂。辨名物度数而已。于圣人所以教人复其性。而闲之以道者。未之有见也。师儒之学不明。而其人主之政。有得有失。故及其乱也。与春秋战国等。唐尚儒术。定诸经义疏。以一众说。第循汉之旧而紬绎之。化民成俗之道。亦弗之讲也。故及其乱也。与南北六朝等。宋儒修圣人之教。明义理而推本之于性命。然后道之大原得。而圣人率性修道。俾民反经而无邪慝者。其义大章。其言皆天下之公言。圣人之所不易。故有志于治天下修身齐家者。莫不由之。自宋至今六七百年。天下虽有治有乱。然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伦。信义礼智仁之教。天下皆知之。凛凛不敢倍。虽否塞晦昧。而其明不息。守其道者。颠沛困踣。继之以死而不悔。乱臣贼子。不得明目张胆。快其所欲而无忌。天下虽乱。而旋乱旋定。其祸不至如春秋战国六朝五季之久且酷。呜乎。宋儒之功于天下后世何如也。国初诸儒。矫前明讲学空疏之失。读书实事求是。务明考证。以汉经师为法。与宋儒未尝相戾。其学未为失也。于时硕德名贤。布列朝野。急躬行而耻以言竞。风流笃厚。礼教相先。号为本朝极盛。其后日久。承学者始用私意。分门别户。造立名字。挟汉学以攻宋儒。而又有一二巨公。凭借权势。阴鼓天下而从之。士大夫于是靡然向风。争趋汉学。其言皆六艺之言也。其学则孔孟之学也。所托者尊。所当者破。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