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者因《崇文总目》有“《乐府解题》与吴兢所撰乐府颇同”语,因捃拾郭茂倩所引《乐府解题》,伪为兢书。而不知王尧臣等所谓与乐府颇同者,乃指其解说古题体例相近,非谓其文全同。观下文即云以《江南曲》为首,其后所解差异,是二书不同之明证。安有两家之书如出一口者乎?
且乐府自乐府,杂诗自杂诗,卷末乃载及建除诸体,并及於字谜之类,其为捃拾以足两卷之数,灼然可知矣。《晋跋》称是书凡三本,一得之广山杨氏,一得之锡山颜氏,最后乃得一元版。然则是书为元人所赝造也。
△《诗式》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旧本题唐释皎然撰。皎然有《杼山集》,已著录。此本即附载集末。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载《诗式》五卷,《诗议》一卷,唐僧皎然撰,以十九字括诗之体。此本既非五卷,又一十九体乃末一条,陈氏不应举以概全书。陈氏又载正字王元拟皎然十九字一卷,使仅如今本一条,则不能拟为一卷矣。殊参差可疑。又皎然与颜真卿同时,乃天宝、大历间人,而所引诸诗举以为例者,有贺知章、李白、王昌龄,相去甚近,亦不应遽与古人并推。疑原书散佚,而好事者摭拾补之也。何文焕《诗话考》索议其淈没条,称“夏姬当垆似荡而贞”,谓夏姬无当垆事,当作文君。不知此用辛延年《羽林郎》“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事,特夏字误,姬字不误,不必改作文君。且延年诗称:“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襦。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所谓似荡也。又称:“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人生各有分,贵贱不相逾。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所谓贞也。若文君越礼,安得曰似荡而贞乎?
△《诗法源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末有至治壬戌杨载旧序一篇,称“少年游浣花草堂,见杜甫九世孙杜举,问所藏诗律。举言甫之诗法不传诸子,而传其门人吴成、邹遂、王恭。举得之於三子,因以授载。”其说极为荒诞。所载凡五言律诗九首,七言律诗四十三首,各有吴成等注释。标立结上生下格、拗句格、牙镇格、节节生意格、抑扬格、接顶格、交股格、纤腰格、双蹄格、续腰格、首尾互换格、首尾相同格、单蹄格、应句格、开合格、开合变格、叠字格、句应句格、叙事格、归题格、续意格、前多后少格、前开后合格、兴兼比格、兴兼赋格、比兴格、连珠格、一意格、变字格、前实后虚格、藏头格、先体后用格、双字起结格,凡三十三格。其谬陋殆不足辨。杨载序俚拙万状,亦必出伪托。然其书乃作第三卷。前二卷则一为元人论诗之语,分标傅若金等姓名。一为选录汉、魏、晋诗,题傅若川次舟编。
卷末又有嘉靖癸未邱道隆后序,称“宪伯荆南王公用章,取《诗法源流》,增入古人论述与诗足法者,厘为三卷”云云。然则此书为王用章所辑。诸家著录,有作傅若金撰者,当以开卷第一篇题若金名,因而致误耳。
△《二南密旨》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旧本题唐贾岛撰。案陈振孙《书录解题》曰:“《二南密旨》一卷,唐贾岛撰。凡十五门,恐亦依托。”此本端绪纷繁,纲目混淆。卷末忽总题一条,云“以上十五门不可妄传”。卷中有总题一条云“以上四十七门略举大纲”。是於陈氏所云十五门外,增立四十七门,已与《书录解题》互异。且所谓四十七门、一十五门者,辗转推寻,数皆不合,亦不解其何故。而议论荒谬,词意拙俚,殆不可以名状。如以卢纶“月照何年树,花逢几度春”句为大雅;以钱起“好风能自至,明月不须期”句为小雅;以《卫风》“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句为变大雅;以“绿衣黄裳”句为变小雅;以《召南》“林有朴遫,野有死鹿”句及鲍照“申黜褒女进,班去赵姬昇”句,钱起“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句为南宗。以《卫风》“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句,左思“吾爱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句,卢纶诗“谁知樵子径,得到葛洪家”句为北宗。皆有如呓语。其论总例物象一门,尤一字不通。岛为唐代名人,何至於此。此殆又伪本之重佁矣。
△《玉壶诗话》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旧本题宋释文莹撰。考《宋史艺文志》,载《玉壶清话》十卷,今其书犹存,已著於录。或题曰《玉壶野史》,无所谓《玉壶诗话》者。此本为《学海类编》所载,仅寥寥数页。以《玉壶清话》校之,盖书贾摘录其有涉於诗者,裒为一卷,诡立此名。曹溶不及辨也。
△《天厨禁脔》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释惠洪撰。惠洪有《冷斋夜话》,已著录。是编皆标举诗格,而举唐、宋旧作为式。然所论多强立名目,旁生支节。如首列杜甫《寒食对月诗》为偷春格,而谓黄庭坚《茶词》叠押四山字为用此法,则风马牛不相及。又如苏轼“芳草池塘惠连梦,上林鸿雁子卿归”句;黄庭坚“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句;谓射雁得苏武书无“鸿”字,故改谢灵运“春草池塘”为“芳草”;“五车书”无“身后”字,故改阮孚“人生几两屐”为“平生”。谓之用事补缀法,亦自生妄见。所论古诗押韵换韵之类,尤茫然不知古法。严羽《沧浪诗话》称“天厨禁脔最害事”,非虚语也。
△《容斋诗话》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