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抚州郡学,《礼记纂言》成。而虞集《行状》则称成於至顺四年,即澄卒之岁。其言颇不相合。然要为澄晚年手定之本也。其书每一卷为一篇。大旨以《戴记》经文庞杂,疑多错简,故每一篇中,其文皆以类相从,俾上下意义联属贯通,而识其章句於左。其三十六篇次第,亦以类相从。凡《通礼》九篇、《丧礼》十一篇、《祭礼》四篇、《通论》十一篇,各为标目。如《通礼》首《曲礼》,则以《少仪》、《玉藻》等篇附之,皆非小戴之旧。他如《大学》、《中庸》依程朱别为一书,《投壶》、《奔丧》归於《仪礼》,《冠义》等六篇别辑为《仪礼传》,亦并与古不同。虞集称其“始终先后,最为精密。先王之遗制,圣贤之格言,其仅存可考得,既表而存之,各有所附。而其纠纷固泥於专门名家之手者,一旦各有条理,无复馀蕴”,其推重甚至。考《汉书艺文志》,《礼记》本一百三十一篇,戴德删为八十五,戴圣删为四十九。与《易》、《书》、《诗》、《春秋》经圣人手定者固殊。然《旧唐书元行冲传》,载行冲上《类礼义疏》,张说驳奏曰“今之《礼记》,历代传习,著为经教,不可刊削。魏孙炎始改旧本,先儒所非,竟不行用。贞观中,魏徵因孙炎所修更加整比,兼为之注,其书竟亦不行。今行冲等解徵所注,勒成一家。然与先儒第乖,章句隔绝。
若欲行用,窃恐未可”云云,则古人屡经修缉,迄不能变汉儒旧本。唐以前儒风淳实,不摇惑於新说,此亦一徵。澄复改并旧文,俨然删述,恐亦不免亻朁圣之议。以其排比贯串,颇有伦次,所解亦时有发明,较诸王柏删《诗》,尚为有间,故录存之,而附论其失如右。
△《云庄礼记集说》十卷(通行本)
元陈澔撰。澔字可大,都昌人。云庄其号也。是书成於至治壬戌。朱彝尊《经义考》作三十卷。今本十卷,坊贾所合并也。初,延祐科举之制,《易》、《书》、《诗》、《春秋》皆以宋儒新说与古注疏相参,惟《礼记》则专用古注疏。盖其时老师宿儒,犹有存者,知《礼》不可以空言解也。澔成是书,又在延祐之后,亦未为儒者所称。明初,始定《礼记》用澔注。胡广等修《五经大全》,《礼记》亦以澔注为主,用以取士。遂诵习相沿。盖说《礼记》者,汉唐莫善於郑、孔,而郑《注》简奥,孔《疏》典赡,皆不似澔注之浅显。宋代莫善於卫湜,而卷帙繁富,亦不似澔注之简便。又南宋宝庆以后,朱子之学大行。而澔父大猷师饶鲁,鲁师黄榦,榦为朱子之壻。遂藉考亭之馀荫,得独列学官。其注《学记》“术有序”句,引《周礼乡大夫》“春秋以礼会民而射於州序”,《周礼乡大夫》实无此文。注《檀弓》“五十以伯仲”句,引贾公彦《仪礼疏》,乃孔颖达《礼记疏》文,正与贾说相反。颇为论者所讥。然朱子注《诗》“騋牝三千”引《礼记》“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礼记》无此文。注《孟子》“神农之言”引史迁“所谓农家者流”,《史记》无此文。蔡沈注《书》“厘降二女於妫汭”引《尔雅》“水北曰汭”,《尔雅》无此文。又注《西伯戡黎》引《史记》“纣使胶鬲观兵”,注“星有好雨”引《汉志》“轸星好雨”,《史记》、《汉书》亦均无此文。是皆偶然笔误,未足以累全书。且何休汉代通儒,号为学海,而注《公羊传》“舟中之指可掬”句,引“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卿大夫方舟,士特舟”语,尚误记《尔雅》为《礼》文,又何有於澔?澔所短者,在不知礼制当有证据,礼意当有发明,而笺释文句,一如注《孝经》、《论语》之法。故用为蒙训则有馀,求以经术则不足。朱彝尊《经义考》以“兔园册子”诋之,固为已甚,要其说亦必有由矣。特《礼》文奥赜,骤读为难。因其疏解,得知门径,以渐进而求於古。於初学之士,固亦不为无益。
是以国家定制,亦姑仍旧贯,以便童蒙。然复钦定《礼记义疏》,博采汉唐遗文,以考证先王制作之旨,并退澔说於诸家之中,与《易》、《诗》、《书》三经异例。是则圣人御宇,经籍道昌,视明代《大全》抱残守匮,执一乡塾课册以锢天下之耳目者,盛衰之相去,盖不可以道里计矣。
△《礼记大全》三十卷(少詹事陆费墀家藏本)
明胡广等奉敕撰。以陈澔《集说》为宗,所采掇诸儒之说,凡四十二家。
朱彝尊《经义考》引陆元辅之言,谓“当日诸经《大全》,皆攘窃成书以罔其上。
此亦必元人之成书,非诸臣所排纂”云云,虽颇涉邻人窃鈇之疑。然空穴来风,桐乳来巢,以他经之蹈袭例之,或亦未必无因欤?诸经之作,皆以明理,非虚悬而无薄。故《易》之理丽於象数,《书》之理丽於政事,《诗》之理丽於美刺,《春秋》之理丽於褒贬,《礼》之理丽於节文,皆不可以空言说,而《礼》为尤甚。陈澔《集说》,略度数而推义理,疏於考证,舛误相仍。纳喇性德至专作一书以攻之,凡所驳诘,多中其失。广等乃据以为主,根柢先失。其所援引,亦不过笺释文句,与澔说相发明。顾炎武《日知录》曰:“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洪武、永乐之间,亦世道升降之一会。”诚深见其陋也。
特欲全录明代《五经》,以见一朝之制度,姑并存之云尔。